我们那地方,山高林密,解放前还时兴土葬。
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人死之后,停灵不能超过三天,尤其是夏天,必须尽快入土。
说是怕尸变。
“尸变”这词儿,小时候听老人提过,总觉得是吓唬小孩的。
直到那一年,村里出了那档子事。
死者是村西头的马老三,是个老光棍,平时身子骨挺硬朗,谁知说没就没了。
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时值盛夏,天气热得邪乎,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嚎。
马老三无儿无女,丧事是村里几个远房侄子凑钱办的。
按理说,这天气,该赶紧下葬。
可他那几个侄子,为了分摊丧葬费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硬是把尸体在自家那间破堂屋里停到了第四天。
帮忙操办丧事的老人摇头,私下里说:
“要出事,这么热的天,尸首都……”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第四天晚上,总算吵出了结果,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出殡。
守夜的是马老三的一个远房侄子和村里两个胆大的后生。
灵堂就设在马老三家那间通风不畅的破堂屋,点了盏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映得棺材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
后半夜,守夜的仨人又困又乏,靠着墙打盹。
迷迷糊糊中,那个远房侄子好像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咯吱”声,像是谁在磨牙。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
灵堂里静悄悄的,只有另外两人轻微的鼾声。煤油灯的光线昏暗,他下意识地朝棺材看去。
这一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棺材盖,好像……挪开了一点?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
没错!
那厚重的棺材盖,确实被推开了一道巴掌宽的缝隙!
黑黢黢的,看不清里面。
他吓得腿肚子转筋,想叫醒另外两人,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颤抖着,奓着胆子,朝那缝隙里瞥了一眼。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棺材里,马老三那张青灰色的脸,正对着缝隙!
眼睛是睁着的,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而他的嘴巴,正一张一合,发出那种“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鬼啊!!!”
远房侄子终于爆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冲出堂屋。
另外两人被惊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那棺材盖“砰”地一声被从里面顶开,斜斜地滑落在地!
马老三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他穿着臃肿的寿衣,身子僵硬,皮肤是那种泡水后的浮肿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动作缓慢而笨拙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双脚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打嗝的、漏气般的声音。
剩下的两个守夜人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边跑边喊:“炸尸了!马老三炸尸了!”
喊声惊动了半个村子。
等人们拿着锄头棍棒,战战兢兢地围到马老三家门口时,只见堂屋门大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棺材盖掉在地上,马老三不见了踪影。
只有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带着泥污的脚印,径直朝着村后的山林方向去了。
“走尸了!马老三走尸了!”恐慌像瘟疫一样炸开。
老人说,这是尸体沾了地气,又被暑热一蒸,起了煞,成了“走尸”。
这东西没理智,只知道凭着本能往阴气重的地方走,见活物就扑,力大无穷。
村长赶紧组织青壮年,打着火把,沿着脚印追。
那脚印很深,一步一顿,完全不似活人步伐。
追到后山脚下,脚印进了林子,就更难追踪了。
山林里黑黢黢的,夜猫子咕咕地叫,听得人心里发毛。
人们分散开寻找,呼喊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
突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和挣扎声!
众人心头一紧,慌忙循声赶去。
只见村里的二狗子被扑倒在地,马老三正趴在他身上,低着头,似乎在啃咬什么。
二狗子拼命挣扎,发出绝望的呜咽。
“快!打他!把他拉开!”有人壮着胆子喊道。
几根棍子朝着马老三身上招呼过去。
棍子打在他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像是打在浸水的麻袋上。
马老三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嘴角咧着,露出森白的牙齿。
那双灰白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围上来的人。
“嗬……”
他又发出了那种漏气的声音。
他丢开二狗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最近一个人扑去!
动作看似笨拙,速度却不慢!
那人吓得怪叫一声,扭头就跑。
人群顿时乱了套。
马老三也不追赶,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晃荡,遇到低矮的灌木就直接撞过去,树枝刮破了他的寿衣,在他僵硬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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