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祠堂的血腥气和檀香还未散尽，陆子铭拿着新出炉的“代理库管兼总账稽核”的烫手印把子，走马上任的第一站却是陆家米行那幽深、泛着阴冷霉味的地下银库。
福伯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匣子钥匙，每一把黄铜都磨得油亮。厚重包铁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股陈年铜臭混着地窖潮气扑面而来。库房里光线昏暗，借着壁上豆大的油灯，陆子铭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特么不是银库，是明朝版‘垃圾债’储藏室吧？！
眼前景象堪称触目惊心：成箱的铜钱，有的穿钱的麻绳早已朽烂，红褐色的铜钱如小山般散落一地，蒙着厚厚的尘埃和蛛网。几锭明显是劣质灌铅的假银锭混在其中，闪动着廉价而扎眼的贼光。角落里几大卷纸扎铺子批发似的低劣借据，字迹潦草，散发着破布般的衰败气息，而真正能在市面上流通的、雪白闪亮的官锭白银，满打满算……不到百两？杯水车薪！
“福伯，”陆子铭的声音在空洞的库房里带着回响，他弯下腰，从散落的铜钱堆里精准地捻起一枚沾着陈年油泥、刻着“万历通宝”的小平钱——正是他穿越之初攥在手里的那枚“暖宝宝”。“咱家账上……能动用的现银，就这点？”
福伯的脸皱得像苦瓜：“六少爷……少爷啊！那苟扒皮和姓张的做的孽才捅出来，窟窿还没填上！各处铺面的货钱还没付清！伙计的工钱还欠着两个月的！大房那边的公账还催着要支取五百两过几日打点学政老爷呢！这点银子，连还急债都够呛！更别提您说的什么‘采新米，翻新库，上设备’的‘活米计划’了……”老头说着都快哭了，“外头……外头的风声，也不好听了……”
风声？走出沉闷的银库大门，站到米行临街的铺面前，陆子铭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叫“不好听”。
几个穿着半旧绸衫、明显不是苦力的人，在铺子前故意高声交谈：
“听说了吗？陆家米行，库房都烂透了！卖不出米，穷得当裤子呢！”
“可不是嘛！我看啊，趁早清仓，还能捞回仨瓜俩枣！”
“城南那个什么‘活力米’，啧啧，就是堆卖不掉的陈货！说不定还泡过夜香！谁还敢买他陆家的米？”
“要我说啊，这陆家六少爷，就是个败家玩意儿！祠堂里那出戏，不定怎么演出来的！”
字字句句，如同钝刀子割肉。米行门前，比王胖子走时更冷清了。陆子谦派来的眼线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做空？舆论战？恶意唱衰？ 陆子铭瞳孔微缩，久经沙场的现代销售基因瞬间被激活！一股冷气从脊椎直冲头顶，又被熊熊的怒火点燃！呵，明朝就玩金融战了？资本镰刀挥得挺快啊！让老子这个在健身房被私教课KpI卷出火星的销冠，教教你们什么叫降维打击！韭菜割资本主义尾巴！
当夜，银库成了临时作战室。福伯守着那点可怜的现银愁眉苦脸。陆子铭则在铺开的巨大宣纸上，再次祭出了“炭笔Excle表格”**！数据如同待训的肌肉群，被严酷的现金流铁律反复摩擦！
核心矛盾血淋淋摆在纸上：
· 现金流缺口（深红色加粗）： 应付账款：1200两；工钱：120两；学政打点（刚需）：500两；采新米启动资金：最低600两…… 总需：2420两！
· 可用现金（惨绿）： 97两雪花银 一堆铜烂钱（折约80两）。
· 时间窗（鲜红）： 72小时！ 三天内不破局，债主堵门、伙计罢工、学政穿小鞋、名声彻底破产！
“破产清算！清算价：一文不值！” 陆子铭在惨绿现金上方重重写下结论，炭笔力透纸背。
福伯一看，差点当场心梗：“少爷！这……这……”
陆子铭猛地抬头，眼中不是绝望，而是被逼到墙角、健身房加练到极限时的狂热狠劲：“资金黑洞！债务泥潭！传统赛道……必死无疑！”他唰唰几笔画了一个巨大的吞噬箭头，代表无底洞般的支出。然后，炭笔狠狠点在银库地图上那片破布般堆积的“债权”区域——“生路在次贷！不，是‘活’贷！给我把废纸变金砖的‘盘活术’！”
第二天清晨，米行最大的铺面门板被卸下来两扇。正中央，陆子铭亲笔手书、用浓墨粗刷出来的大红告示，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其视觉冲击力堪比健身房门口“七天蜕变，瘦十斤不要钱”的疯狂宣传页！
抬头是醒目大字：陆氏米行·“福寿金”尊享会员储值大酬宾！
底下，炭笔勾勒的销售海报堪称明朝“ppt”巅峰之作：
1. 福利爆炸区：
· 充50两！送30两！ 立即生效！送30两可用于购买陆家名下米面粮油布匹绸缎等所有商货！
· 充100两！送80两！买就赚！再享米行‘福寿’优先折扣！年底分红？！
2. 安全保障区：
· 白纸黑字！加盖陆氏米行总账专用大章！不跑路！老板破产就变卖祖产兜底！
· 存取自由！不限期限！随存随用，真金白银保障！
3. 名额限定：
· 首批“福寿金牌”会员，仅限20席！先充先得！送完即止！
· 名额有限！犹豫就是白给！别等！快充！
那个元宝一样的问号和“仅限20席！先充先得！送完即止！”的血红色大字，把海报风格直接拉满：通俗！粗暴！数字冲击！承诺到位！ 直接击穿明朝土着对金融产品的认知盲区！
街边闲人凑上来，读着“充五十送三十”、“存取自由”、“年底分红？”的字眼，议论炸开：
“这……这不是白送钱？陆家疯了？”
“充一百两，能当一百八十两使？真的假的？！”
“跑路？陆家几代人的祖宅在这儿呢！能跑哪儿去？”
“年底还分红？米行挣钱了还能给我们分？这好事儿？”
“才二十个名额！老子昨天看好的那铺面还没定……”
人群里，一双精明而冷漠的眼睛死死盯着海报，脸色铁青。正是负责向陆家放高利贷、并参与恶意唱衰的晋商小头目，周扒皮（人如其名）。
一个打扮殷实、一看就是小粮商的中年人犹豫再三，挤上前，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六……六少爷！我……我想充一百两！”声音紧张而期待。
“好！爽快！”陆子铭如同卖出一百节私教课般热情，亲自操笔，在早已准备好的精致硬壳花笺会员名录册首页，用一手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正楷写下：“甲字壹号！张记粮铺·张永旺·储壹百两纹银！”然后将一张盖着鲜红大印、写着“福寿金牌会员·本金一百两·赠金八十两！享特权！” 的“硬卡纸”凭证递过去。“张掌柜！您就是咱‘活米计划’的首席VIp！好眼光！”
张掌柜摸着那硬卡，看着凭证上清晰的数字和鲜红的印，心中大定！围观人群中，几个同样心动的殷实商户和小地主，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
“我充八十两！能送多少？”
“名额！给我留个名额！我充五十两！”
人流在破落米行门前涌动，喧嚣如同菜市场！原本来看衰的人，变成了潜在投资者！周扒皮的脸色由青转黑，牙关紧咬！
首日“圈钱”成果还算喜人：六个名额，四百两白银落袋！但那枚被陆子铭攥在手心的“暖宝宝铜钱”，却并未发热，反而冰得刺骨。
陆子铭心下一沉：太顺利了！不符合“资本反扑”的基本法！阴谋！必有阴谋！
深夜，暴雨倾盆，雷声隆隆。已清理干净的账房内，陆子铭与福伯正对着今天收到的“巨款”——大部分是成色参差的散碎银两和一叠新开出的“福寿金凭证”。油灯昏暗，两人凑近，用笨拙的小戥子和牙咬法进行核验和登记，而陆子铭内心疯狂思念现代货币以及验钞机和点钞机。
突然，大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陆子铭！滚出来！还钱！” 粗嘎的吼叫盖过雷声。
“开门！不开门爷爷砸了！”
福伯吓得手一抖，一锭银子掉在桌上。陆子铭眼神一厉！来了！清场砸盘的来了！
门刚开条缝，几个手持棍棒、蓑衣滴水、凶神恶煞的粗汉就硬挤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刀疤脸，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画押模糊的“旧债据”！
“陆家还欠我们虎头帮五百两赌债！今日到期！连本带利八百两！一分不能少！拿不出来！” 刀疤脸将债据拍在桌上，水渍瞬间洇开一片，“没钱？兄弟们！给我搬！能搬多少算多少！那堆米就是现成的！” 他一眼就盯上了放在角落、准备明天封存的“福寿金”白银！
几个汉子呼喝着就要动手！
“抢我的金砖？！找死！” 健身房护杠铃片的本能爆发！陆子铭抄起手边最顺手、分量堪比健身小哑铃的实心黄花梨算盘底座，朝着离钱箱最近的一个混混手腕就狠狠扫过去！
砰！咔嚓！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骨头断裂的脆响！那混混捂着手腕滚倒在地！算盘底座沉重的分量和边缘的棱角，让这一击威力惊人！
刀疤脸又惊又怒，抽出短刀：“妈的！敢动手！弟兄们砍……”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白光，如同劈开雨夜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的咽喉！
寒气透骨！刀疤脸瞬间僵住，所有动作凝固，冷汗混着雨水从额头滑落。
他身后，一个清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青衣素袍已经微湿，贴着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身形。是沈墨璃！他手里，是一柄细长、冷冽得如同月光凝成的短剑。
“欠条，拿来我看。” 沈墨璃的声音比剑锋更冷，没有一丝波澜。
“无声杀手？物理外挂？！” 陆子铭内心疯狂吐槽！
刀疤脸颤巍巍交出债据。沈墨璃只用两根手指拈着，借着昏暗的油灯扫了一眼，眉头都未动一下，淡淡吐出两个字：“假的。”
“字迹是两个月前仿的旧纸。画押模糊是怕露馅。印泥颜色过鲜，落笔力道也不对。漏洞百出。” 他话音未落，手腕微微一抖！
“刷！”
那张假债据瞬间被细剑削成数十片纸屑，如同雪花般在账房里飘散，纷纷扬扬落在混混们惊恐的脸上！
“滚。” 冰冷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
刀疤脸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撞开门冲入雨幕！受伤那个是被同伴拖死狗一样拖走的！
陆子铭还没从这暴力美学中回过神，沈墨璃已经收了剑，像没事人一样走到那堆“福寿金”银两前。他的目光，落在了几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银锭上。手指伸出，拿起一枚，轻轻一捻，指尖竟落下些灰色的粉末！
“银？” 沈墨璃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冰冷如霜的弧度，“倒像是用锡铅裹着一层屎壳郎推的粪球。味道……也像。” 他将那枚“假银”丢给陆子铭，“查兑疏忽，形同开门揖盗。如此蠢计，尚不如‘织机喂糖’来得有趣。”
陆子铭下意识接住那锭沉甸甸的“银元宝”，入手冰凉滑腻。沈墨璃刚刚那句冰冷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假银？！有内鬼！在“福寿金”里混入假银？！ 一旦储户发现或大面积流通出去，刚起的盘子立刻崩盘！信用瞬间破产！比放高利贷的混混砸场子狠毒一万倍！
他猛地看向门外漆黑的雨夜，仿佛能看到某个站在阴影里，操控着这一切的冰冷笑容。
那枚被沈墨璃捏过的“暖宝宝铜钱”，此刻在他另一只掌心，烫得如同烙铁！
暴雨转小，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账房里死寂一片，充满假银阴谋后未散的硝烟味。
桌上，混杂着几锭明显异常的“假银”。它们外表灰败，与真银相比，暗淡、无光，捏起来有些软，甚至能捻下灰粉。
沈墨璃早已不知去向，仿佛刚才的杀戮和洞见只是幻影。
“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福伯看着那几锭假银，老泪纵横，“都是我们核验不力……这要是混进了‘福寿金’兑出去……”
陆子铭却异常沉默。他攥紧那枚滚烫的铜钱，强迫自己压下暴走的杀意。冰冷的指尖碰触到假银的表面。突然，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数字符号，如同幽灵般在他眼前闪过——一个刻在假银底部凹陷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小的阿拉伯数字：11。
阿拉伯数字！又是这个！
电光火石间！一个被遗忘的细节冲入脑海——祠堂查账时，那本压在松江棉布残次品下的《万历会计录》！那被水迹晕染开的墨字里浮现出的佛郎机数字：1579！还有沈墨璃那本《算法统宗》空白处铅笔写下的“健身房会员续费公式”！
一个疯狂的联系在他脑中炸开！假银上的数字标记！前身留下的密码！
他猛地扑到桌边！抓起一枚真银和一枚假银！粗暴地用铜钱的边缘用力刮擦真银底部！只有道道白痕和银屑！
再刮假银底部！
刺啦——！
铜钱刮过，那灰扑扑的、如同干枯泥壳般的“银皮”被刮掉！露出了里面灰黑色、黯淡无光的核心！
而就在那被刮开的泥壳下的金属表面，一个清晰的、雕刻极深、边缘锐利的阿拉伯数字“11”赫然在目！
他又拿起另外两锭假银，重复操作！
刮开！
底部深处赫然是：8！ 和 23！
陆子铭的心脏狂跳如同战鼓！他抓起一张纸，炭笔疯狂书写：
假银编号：11号、8号、23号！
会员名录：甲壹号·张永旺（充100两）、乙贰号·李富贵（充80两）、丙叁号·孙铁匠（充50两）……
他的手指在油灯下仔细辨认着每一张储值银票背面极其隐蔽的、用极细墨笔标注的编码！丙叁号·孙铁匠存入的银两，背面标记是：库丙区贰排七格！
库丙区贰排七格！ 陆子铭如同装了GpS，在记忆里的银库立体图中精准定位！那格子里，正是孙铁匠存入的几块成色低劣但绝对是真的碎银！编号23号假银……根本不在会员储值银内！它藏在一堆散碎铜钱旁的角落里！是故意放置在那里的诱导烟雾弹！
“障眼法！” 陆子铭眼中精芒爆射，“混入假银扰乱视线，但真正致命的，是那个数字！” 他脑中飞速复盘银库布局、存取人员记录、编号出现的位置……一个可怕的指向在数据链的串联下越来越清晰——能自由出入银库而不被怀疑、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放置“证据”、还能接触到核心记账流程的人……
福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少爷……今早清点‘福寿金’银两入临时封存箱时……是……是账房学徒阿贵最后锁的箱子！他今日告假了……”
学徒？阿贵？背后是谁？陆子谦？还是……更高层的阴影？
陆子铭猛地捏紧那枚烫得灼手的铜钱，死死盯着名录上排在第八位、刚刚存入了一笔不小数额的名字——那个在城南拥有一条商铺街、向来与陆家嫡支走得很近、甚至与周扒皮私交甚密的富商：王员外！ 而他登记的编号正是：丁捌号！
假银8号！丁捌号王员外！巧合？
数据不会说谎！Excel公式——匹配！
“轰隆——！” 天际炸响最后一声滚雷，黎明刺破了最浓重的黑暗。
账房内，陆子铭捏着那份写满假银编号和会员名单的纸，炭笔在“王员外·丁捌号”的名字上狠狠画了一个巨大的、血红的叉！那枚铜钱在掌心旋转跳跃，温度终于稍褪。
真正的刀，不在于明处的砸场，不在于暗中的假银，而在于这层层递进、环环相扣的污名链杀！斩断他！必须快！准！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