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平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
女子珍贵,不就在于贞洁吗?
母后从小便是这样教导的。
安王喉间逸出一声极轻蔑的冷嗤,那笑声里仿佛揉碎了无数女子的幽怨和与礼教镣铐的锈蚀气息,在寂静中弥散。
“女子之魅,惑人之姿,万紫千红,各擅胜场。”
他深邃的目光洞穿雕栏玉砌的阻隔,贪婪而精准地捕捉着楼下女子眉梢眼角的每一缕风情、步履间的每一分韵致。
“然,其勾魂摄魄、令人甘愿焚身以付的至臻之核……”
他话音微顿,旋即吐字如金石坠地,带着碾碎一切陈规的绝对力量:
“绝非那方寸间、脆弱如朝露的虚妄屏障。”
他倏然侧首,视线如淬火的利刃般钉在平阳惊惶的脸上,“此中真意,平阳,可曾勘破?”
平阳:“!!!”
母后灌输给她的金科玉律,在这一刻被兄长轻描淡写又石破天惊地撕得粉碎!
这言论简直离经叛道到了极点!
可奇异的是,这惊世骇俗的话语,却像一道刺破厚重阴霾的强光,骤然照进了她心底某个一直被压抑、被规训得死气沉沉的角落,让她心尖猛地一颤,竟生出一种莫名的、隐秘的悸动与豁然。
但她仍不甘心,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可……可哥哥你才见过她几次?何至于……何至于就谈‘心动’?”
这太荒谬了!
安王终于缓缓收回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完全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势在必得的野心、近乎偏执的狂热,以及一种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绝对自信。
他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掷地有声,斩断所有犹疑: “一眼,足矣。”
雅间内,兄妹二人言语间锋芒暗藏,激荡起滔天波澜。
楼下幽深的小巷,那场美人间的硝烟似已偃旗息鼓,只余下一地无声的狼藉。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长街尽头,一队东宫亲卫在渐沉的暮色中正疾步向岸边寻来。
显然是巷中的动静惊动了太子萧凛,令他心生忧虑,遣人前来寻回宋昭华与慕卿璃。
安王萧煜的视线,始终如附骨之疽般缠绕在巷口那抹灼灼其华、却又暗藏荆棘的倩影之上。
他微微地抬了抬指节,侍立阴影中的侍卫近前,躬身听命。
“去,将那两个女人,‘请’进来。”
“遵命!”
侍卫应声,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楼梯口
平阳公主萧玥黛眉紧锁,望着兄长这近乎狷狂的掳掠之举,终是按捺不住,语带嗔怨:
“王兄执意要‘请’那慕卿璃,玥儿无话可说,横竖入了你的眼。可那宋昭华……”
她樱唇微撇,眸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女人端着一副贤良淑德的架子,实则又古板又蠢钝!今日还妄想用几个流民就来卖本公主人情,真是……不知所谓!”
安王闻言,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意味不明的嗤笑。
安王闻此,唇角缓缓勾起一道极细微的弧度。他侧首,窗外残阳如血,熔金般的余晖泼洒在他半边侧颜,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另一半却沉入晦暗的渊薮。
那笑容乖戾、邪肆,带着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轻飘飘得令人心头发寒,字字碾碎残阳余烬:
“顺手,而已。”
震天的锣鼓与喧嚣渐次平息,龙舟竞渡的胜负已然尘埃落定。
毫无悬念地,慕家龙舟再次劈波斩浪,力拔头筹,将那象征荣耀的锦旗揽入怀中。
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骚乱,在皇家禁军迅疾如风的弹压与几方隐在暗处势力的无声斡旋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扩散,水面便已重归诡谲的平静。
长街之上,鼎沸的人声复又蒸腾而起,百姓们犹自热烈地品评着方才水上的龙争虎斗,眉飞色舞,对那短暂的插曲似乎并未投注过多的惊惶。
这一派承平气象,倒也彰显了东离国在当今天子治下的海晏河清,民心安稳。
幽僻的小巷深处,与外间的喧嚣恍若隔世。
慕卿璃纤弱的身子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倦意,轻轻倚靠在燕回的肩臂之上。
这一日,风浪迭起,耗尽了心神。
另一侧,玉霞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自家主子宋昭华。
太子妃面色灰白,唇色尽失,往日端丽娴雅的气度仿佛被骤然抽空,只余下一片摇摇欲坠的颓败。
玉霞心头沉甸甸地坠着忧虑。
她虽不知慕侧妃究竟与娘娘说了什么,但当初娘娘筹划今日针对慕侧妃的隐秘之事时,她便如履薄冰,深知悬顶之剑终有落下的一日。
只是未曾料到,这凛冽的寒锋,竟在今日猝然斩落。
此刻,她除了徒劳地支撑着主子虚软的身躯,竟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此处离方才的画舫已有一段距离,四人沉默地伫立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待太子萧凛遣人来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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