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意听完这番话,泪水更是决堤而下。
她伏在慕夫人膝上,肩头剧烈颤抖:
“姑母……为何我没能早些遇见您……”
她哽咽难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如今的我……早已不配……”
烛火将她苍白的脸映得如同易碎的琉璃,那双曾清冷孤傲的眸子此刻盛满了自我厌弃。
慕卿璃心口阵阵发紧。
自初见时,她便欣赏这位安嫔骨子里的清冽风骨;
即便后来知晓其细作身份,也始终为那份被辜负的深情感到惋惜。
她缓缓蹲下身,轻轻握住陈书意冰凉的手:
“表姐,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只要你愿意信我,我以凤印担保,必能护你与你身后众人周全。”
陈书意抬眼望去,只见慕卿璃目光澄澈如秋水,眼底是毋庸置疑的笃定。
她知这位表妹素来言出必行,可想起那些蛰伏在暗处的旧部,心头仍阵阵发沉;
那些将士,亲历过国破家亡的惨痛,对萧氏皇族的恨意早已融入血脉。
即便她愿意归顺,那些宁为玉碎的同袍,又岂会甘心俯首称臣?
慕卿璃凝视着她眼中翻涌的挣扎,声音如春风化雨般轻柔:
“表姐,你我皆非神佛,不过是红尘中一粟。这世间从无万全之法,更无人能背负所有因果。”
她执起对方微颤的手,指腹轻抚过那些旧日伤痕;
“若你身后之人愿随你共赴新生,东璃自当以海纳百川之姿相迎。但若有人执意困守旧梦……”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映照山河的明镜:
“你也该学会割舍。正如春日抽新芽,秋日辞旧叶,天地万物皆在取舍间生生不息。”
指尖轻轻落在陈书意心口,言语间带着洞彻世事的慈悲:
“我不迫你立时抉择。但求你记得——从今往后,母亲与我会永远站在你回首可见之处。这世间风雨再大,总有一盏灯为你而明。”
烛火在姑侄三人相握的指间流转,将十九年的孤寂渐渐融化在相贴的体温里。
暮色深沉,帐中烛火已燃至半截,蜡泪堆叠如小山。
陈书意拥衾而坐,锦被上精致的绣纹被她无意识地揉得一片狼藉。
这两日的惊涛骇浪在心头反复翻涌,令她辗转难眠。
素秋跪坐在脚踏上,仰望着主子苍白的侧脸,轻声道:
主子,您这般难受,奴婢看着心里也跟着揪痛。
陈书意望着摇曳的烛火,声音飘忽似烟:
素秋,你说家人究竟该是什么模样?我自幼失怙,母亲前些年也撒手人寰。那些自称叔伯的长辈,口口声声都是复国大业,是责任......
她指尖微微发颤,却从未有人问过我,究竟想要什么。
素秋认真思索片刻,烛光在她清澈的眸中跳动:
奴婢从小被卖进府时,也不懂什么是家人。可后来觉得,家人大概就是......无论在外头受了多少委屈,只要想到那个人,心里就会觉得暖融融的。”
“就像......就像奴婢每次难过时,只要想到主子,就觉得这世上还有依靠。
那你觉得皇后如何?陈书意忽然问道。
素秋歪着头想了想,脸上泛起真切的笑意:
皇后娘娘就像冬日的暖阳,看着清冷又娇气,照在身上却是暖的。奴婢瞧得明白,她对在意的人,是真心实意地好。
陈书意微怔,没想到素秋会给出这般评价:为何这般说?
素秋不假思索地应道,眸中闪着真切的光:
“主子您想,当初南岭求援,陛下非但允准出兵,更破格擢升贤妃为将,许她亲赴沙场。这般打破祖制之举,若无皇后在圣前周旋,岂能成事?”
“奴婢听闻,皇后曾对陛下言:‘良才岂分男女,报国不论出身’。这等胸襟,放眼古今也是罕有。”
陈书意静静听着,素秋每一句恳切的话语,都似春雨润物,悄然滋养着她干涸的心田。
一种陌生的暖流在胸臆间涌动——那是对血脉亲缘的悄然认同,是对光明前路的隐隐期盼。
她下意识抚上腰间那枚刚刚重圆的玉佩,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姑母掌心的温度。
“我明白了。”
她轻声说道,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收拢。
这一刻,十九年来的迷惘与挣扎,终在亲情照拂下尘埃落定。
御帐内烛火通明,沉香袅袅。
慕远彬携夫人跪在御前,绛紫官袍在烛光下泛着深沉的光泽。
慕卿璃静立帝侧,纤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萧凛端坐在紫檀圈椅中,玄色常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灯下若隐若现。
老臣今日特来请罪。
慕远彬伏身叩首,内子因前日旧地重游,竟意外恢复了记忆,方知自己原是前朝血脉。臣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即携她入宫面圣,将实情禀明陛下。
慕夫人随着丈夫深深叩首,珠钗轻颤,始终沉默。
慕卿璃见状,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跪倒在父母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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