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膳被这一连串诘问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闪烁躲避,竟一时语塞,支吾难言:
“老臣……老臣那是……是见她险些跌倒,一时……一时……”
萧凛冷眼看着这一幕,目光随即转向一旁跪着的、那名穿着艳丽却已吓得面无血色、浑身抖如筛糠的女子:
“你,抬起头来。”
那女子浑身一颤,极其缓慢地、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庞暴露在御前,泪眼婆娑,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
“告诉朕,你是何人?籍贯何处?今日又为何会与柳御史当街拉扯,惹出这般风波?”
萧凛的问题清晰而直接,不容闪躲。
那女子瑟瑟发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
“民、民女……名唤怜儿……原、原是苏州人士……”
她说话间,眼神下意识地、极其快速地偷瞄了一眼身旁跪着的柳御史,又立刻惊恐地垂下眼帘,仿佛受惊的雀鸟。
慕远彬适时开口,声音冰冷如铁:
“陛下,还是让臣来陈述这不堪之事的来龙去脉吧。”
“此女名唤怜儿,原是苏州府一名略有艳名的歌妓。三年前,柳御史外放苏州督察吏治期间,便将其纳为外室,金屋藏娇,安置于闾门外的别院之中,此事在当地并非全然无人知晓。”
“一年前,柳御史任满回京述职,或许是恐此事败露影响清誉官声,便给了她一笔银子,声称将其遣散,实则不过是弃如敝履。”
“不料此女并不久便将钱财挥霍一空。山穷水尽之际,她便一路寻至京城,意图再攀高枝。”
慕远彬的声音至此陡然一沉,蕴含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屈辱:
“而就在皇后娘娘受册封宝玺、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
他刻意加重了“大喜之日”四字,目光如刀般刮过面如土色的柳御史。
“柳御史的夫人,柳太夫人!不知用了何种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竟求得太后娘娘点头,转头便将此女,塞入我慕府,美其名曰为臣‘开枝散叶’!”
“柳太夫人更是当众嘲讽臣的发妻善妒,不容人!”
他冷哼一声继续道:
“臣与发妻少年结缡,风雨同舟二十余载,情深意笃。发妻为臣诞育一子一女,如今儿女皆已成人,臣自觉家宅和睦,足慰平生!纳妾与否,此乃臣之私事、家事!何时轮到外人以此为由,行此羞辱之实?!”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转向萧凛,重重磕下一个头,再抬头时,眼圈已然发红:
“更可恨的是,他们竟选在皇后娘娘册封这般国之大典的日子!他们将一个御史私下豢养过的、出身风尘的女子,送入皇后母家,塞给皇后的父亲为妾!陛下!试问此举,将皇后娘娘的颜面置于何地?将陛下您的天威置于何地?!这简直是对皇室尊严的公然践踏!”
“原本,人既已送入我慕府,臣的内宅之事,自有臣自行处置。我家夫人心善,并非容不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可不曾想!”
慕远彬猛地指向瘫软在地的怜儿,怒道:
“今日这柳大人,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暗中勾得这女子私自逃出府邸!更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于京城大街之上拉拉扯扯,行迹不堪!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层层递进,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将柳家看似后宅妇人的小动作,生生拔高到了藐视皇权、亵渎国典的高度,其恶毒心思被揭露得淋漓尽致。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柳御史浑身筛糠般抖动,指着慕丞相,平色厉内荏地尖声叫道:
“证据!慕大人!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她与老夫有关?!你这是构陷!是污蔑!”
慕远彬闻言,只是冷冷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证据?”
柳大人莫非忘了,你当年为她购置宅院的地契,虽用了化名,但那中人的笔供、银钱往来的票据,以及这女子身上是否有你柳家特有的信物……需要臣此刻就呈给陛下吗?
“若非今日她偷偷溜出府门之时,心急火燎,被臣察觉异常,一路跟至京兆府附近,亲眼目睹你二人拉拉扯扯、旧情复燃的场面,臣至今还要被蒙在鼓里,受此奇耻大辱!”
那怜儿此刻已是面无人色,魂飞魄散,彻底瘫软在地,哭喊道:
“陛下饶命!大人饶命!是柳夫人……是柳夫人逼我的!她说只要我进了慕府,就能……就能有机会再见到柳大人……一女不嫁二夫,我,我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我糊涂啊!”
这最后一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春膳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彻底垮了下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半个辩驳的字眼。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却又阴损至极的算计惊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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