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下颌线条骤然绷紧。
这女人不仅痴心妄想,竟已堂而皇之地以未来太子妃自居,甚至摆出一副“恩赐”的姿态。
他胸腔怒火翻涌,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冰冷的质问:
“你——凭何以为,能登上孤的太子妃之位?”
窗边的宁昭被南无霜这番“大度”宣言逗得嗤笑出声,看够了这出荒唐戏码。
他伸了个懒腰,姿态浪荡地踱至门边,拉开门扉,临去前却又回头,语带促狭地抛下一句:
“对了,阿萧,你已昏睡两日,这位公主殿下可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这‘深情厚谊’,你可莫要辜负。只是京城风云变幻,家里……可都等着你这位主心骨呢!”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两日……”
萧凛心头猛地一沉。
算上此前路途耗费的七日,离京已近十日!
萧煜被释出宗人府的消息如同警钟在脑中轰鸣——京城局势,瞬息万变,他必须即刻返程!
他再无暇与南无霜虚与委蛇,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她:
“公主,言尽于此。今日便启程回京。孤即刻派人知会你的使团。你身为和亲公主,最终归属,自有圣裁,非孤可定。”
语毕,他决然转身,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冷风,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南无霜立于原地,望着那消失在门外的挺拔背影,非但无半分挫败,嫣红的唇角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枚温润硬物,低声呢喃,:
“东璃太子……本公主想要的东西,纵是九天明月,也必摘入掌中。”
午后,车马辚辚,自滇南启程北上。
萧凛归心如焚,恨不能插翅飞回。
奈何南无霜乃金枝玉叶,只能安坐于华丽却笨重的马车之中。
纵是日夜兼程,抵达京城亦需二十余日。
更兼天公不作美,时值雨季。
连绵的阴雨将官道化作一片泥泞泽国,沉重的车轮深陷其中,行进愈发迟滞缓慢,一日也挪不出多远。
车窗外,雨幕如织,天地灰蒙,马蹄踏在泥水里的噗嗤声、车轮碾过烂泥的粘滞声,交织成令人心焦的囚笼之音。
萧凛端坐于另一辆简朴的青帷马车内,眉峰紧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每一刻的拖延,都如同烈火灼心。
京城暗流涌动,萧煜虎视眈眈,卿卿……更不知近况如何?
那蚀骨的思念与对局势的忧惧,几乎将他吞噬。
唯有铺开素笺,提笔疾书,方能稍解这无边焦灼。
墨痕在纸上游走,倾注着他无法宣之于口的万语千言。
写给慕卿璃的信,一日密过一日,承载着他滚烫的心绪与沉重的归期。
车辙在泥泞中艰难滚动,而他的心,早已飞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绝色倾城的身影之畔。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上京,未央宫。
烛火在沉重的金猊炉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寝殿内一片死寂的压抑。
华丽凤榻之上,丽贵妃面如金箔,气息奄奄,曾经娇媚动人的容颜此刻只剩下一片衰败的死灰。
老皇帝紧紧握着爱妃冰冷的手,沟壑纵横的脸上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一滴滴砸落在明黄的龙袍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这位至尊的帝王,此刻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毕生挚爱的可怜老人。
殿中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太医,个个面如土色,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金砖,连呼吸都极力放轻,唯恐惊扰了御前这令人窒息的悲恸。
被放出宗人府的安王萧煜扑跪在榻前,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
“母妃!母妃!您睁眼看看儿臣啊!只要能换您安康,儿臣愿以命相抵!求您别抛下父皇,别抛下儿臣……您说过,只要父皇安泰,您甘愿舍尽所有……可您若就此撒手,叫父皇情何以堪?叫儿臣……如何自处啊……”
字字泣血,声声哀绝,更添殿中凄惶。
老皇帝听着儿子椎心泣血的哭喊,心口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这垂危的女子,本是他结发原配,情深意重。
当年,为了助他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获得花家倾力支持,她毅然褪下正妻凤冠,甘居妾位,将皇后宝座拱手相让。
这份委屈求全的深情与牺牲,成了他心底最深的亏欠。
几十载春秋,他予她万千宠爱,极尽荣华,却始终难偿这份情债。
如今,眼见她生命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那份积年的愧疚与锥心之痛,几乎将他彻底击垮。
殿内绝望的阴云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此时,外间骤然响起内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通禀:
“启禀皇上!司徒将军殿外求见!言……言有法可救贵妃娘娘!”
“传!快传!!”
老皇帝浑浊的双目骤然爆发出骇人的亮光,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天子之尊,此刻尽数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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