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玄神 第171章 无声的绞索

嘉年华的喧嚣狂潮，终于随着“瓜王”各奔其主和颁奖闹剧的凄凉收场，逐渐褪去。震耳欲聋的“瓜王”欢呼、药王谷长老乘龙巡游的炫目华彩、以及最后那颁奖长老被女修卷跑的荒诞画面，都成了青云宗坊市修士们口中津津乐道、恐怕未来数年都难以消散的谈资。

秃鹫坡上，火热的气氛却并未冷却。玄记的伙计们虽然个个面带疲惫，却人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自豪的光芒。他们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残局，拆卸显影玉璧，回收还能使用的瓜皮转盘材料，清点着堆成小山的灵石和记录着巨额通宝点的玉牌。空气中所剩不多的、混合着灵瓜清甜与“蕴灵”余韵的气息，依旧让人心旷神怡。

巨大的成功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更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声望。每一个玄记伙计的腰杆都挺得笔直，与有荣焉。

凉棚下，林玄依旧倚在软椅中，脸色是力竭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明亮、沉静。五尺丹田空间内，世界树主干吞吐着最后一丝弥漫的灵气，赤金火种稳定燃烧，新筑的道基在磅礴资源的滋养下，已彻底稳固。那熔金荆棘字幕带来的刺痛依旧存在，却如同被隔在了厚重的琉璃之外，再难轻易扰动他的心神。

他微微阖眼，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平静。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刀尖起舞，几乎榨干了他每一分心力。此刻，大局暂定，强敌（明面上的）暂退，巨额资源入手，让他紧绷的心神也不由得稍稍松弛了一瞬。

然而，就在他心神这一丝松懈的刹那——

“哎哟！”

坡地一侧，一名正帮忙搬运最后几筐“醒目果”（那批致幻果干原料）的散修伙计，脚下不知怎地突然一滑！仿佛踩在了一块凭空出现的、看不见的冰面上，整个人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扑倒！

他怀中那筐精心采摘、尚未处理的醒目果顿时脱手飞出！

啪嚓——！

筐子重重摔在一块刚刚清理出来的、原本打算立刻播种新一批“寒域雪魄”的空地上！坚韧的藤筐瞬间破裂，里面那些颜色深金、带着诡异黑斑的果实顿时摔得稀烂，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惑人气息又带着一丝不祥的汁液四溅开来，瞬间污染了一大片黑褐色的灵土！

滋滋…

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腐蚀般的声音响起。那被汁液沾染的土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板结，甚至散发出一股沉闷的、令人不适的气息，显然短时间内再也无法种植任何灵植！

“对不住！对不住！林老板！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那散修伙计狼狈地爬起来，看着被污染的土地，吓得脸色发白，连连道歉。

林玄的目光扫过那片被污染的土地，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这散修是他钱庄的老主顾，为人老实可靠，手脚一向麻利，怎会突然犯这种低级失误？那摔倒的动作，也略显…突兀。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沙哑道：“无妨，清理一下，暂时闲置便是。”

伙计连忙感激涕零地去处理。

这只是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忙碌依旧。

苏晚晴正带着几个心腹伙计，清点核算今日惊人的收入。大量的灵石被分门别类装入特制的储物箱中，灵光闪烁，晃人眼目。

然而，就在清点接近尾声时，一个负责复核的伙计突然“咦”了一声，从一堆中品灵石中，捻起了几枚色泽、大小、甚至灵力波动都与周围灵石无异，但仔细感应，内部结构却隐隐透出一股极其隐晦的、不稳定躁动感的灵石。

“老板娘，您看这几枚…感觉有点怪？” 伙计迟疑地递过来。

苏晚晴接过，她心思细腻，感知亦是不弱，凝神探查片刻，清丽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几枚灵石内部的灵力结构并非天然生成，而是被人以极高明的手法伪造出来的！看似稳定，实则内部充满了极其细微的爆裂性灵纹，一旦被人吸收炼化，极易引发灵力紊乱，甚至反伤经脉！其伪造手段之精妙，混在巨额灵石中，几乎难以察觉！

“竟然有假的？！” 苏晚晴心头一凛，立刻命令，“快！把所有灵石重新检查一遍！仔细些！”

最终，竟从收入中清点出了足足十数枚这种精心伪造的“劣灵石”！混在庞大的货款中，比例虽小，但其蕴含的恶意和潜在危害，却让人脊背发凉！

是谁？能在何时调包？目的何在？若是玄记未能查出，日后有客人兑换吸收后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林玄听着苏晚晴的低语汇报，面色平静，指尖却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扶手。

未等他细思，另一边，负责灵植培育的伙计又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焦急。

“玄哥，怪事！您之前吩咐催生的新一批‘雪魄瓜’种子，用的是最好的翡翠灵泉和黑土，照理说发芽率该有九成以上，可刚才我去查看，那种子…那种子好像蔫了一样，死活不冒芽！试了三次，发芽率…不足四成！”

发芽率莫名骤降五成？！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顽固地抑制着生机的勃发！可无论是土壤、水源、还是阵法，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接二连三！

散修莫名摔倒污染灵土…

货款中混入难以察觉的阴毒假灵石…

最优条件下的种子发芽率诡异腰斩…

每一件事单独看来，似乎都只是偶然的意外、疏忽或者技术问题。

但在这短短时间内，接连发生，且件件都精准地打在玄记运转的关键环节上，带来或大或小的损失与麻烦…

这就绝不再是巧合！

林玄缓缓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秃鹫坡的阵法光罩，望向那看似澄澈、却无边无际的天穹。

他感觉到了一种…“恶意”。

一种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冰冷恶意。

它不似雷霆霹雳，不似刀剑加身，却如同最粘稠的淤泥，无声无息地弥漫在四周，在他稍稍松懈的瞬间，便从每一个细微的、意想不到的角落里渗透出来，试图缠住他的手脚，玷污他的成果，扼杀他的生机。

它降低他伙计的运气，在他的财富中埋下毒刺，抑制他灵植的生机…

林玄头顶，那熔金荆棘缠绕的“天命反派”字幕，在这一刻，似乎比平时更加黯淡了几分，边缘散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无形的灰霾之色，如同被不祥的尘埃笼罩，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厄运波动。这变化细微到极致，即便有人能看见字幕，也几乎难以察觉。

“呵…”

林玄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了然。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依旧苍白却已蕴藏着磅礴力量的手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这就…开始了吗？”

“还真是…”

“…小家子气。”

天道的第一波反击，并非狂风暴雨，而是无声的绞索，于细微处着手，缓慢，却恶毒地收紧。

墙角，黄伯抱着新得来的酒坛，似醉非醉，浑浊的老眼扫过那被污染的土、被挑出的假灵石、以及焦急的伙计，打了个悠长的酒嗝，含混嘟囔：

“…阎王爷…”

“…算计人…”

“…也兴…”

“…抠眼屎…”

“…弹人喽…”

“…没劲…”

他摇了摇头，仰头灌了一大口，仿佛对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颇为不屑。

林玄缓缓吸了一口气，那丝短暂的松弛早已消失无踪，眼底深处重新凝聚起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冷静的光芒。

无声的绞索已然套上。

但这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