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玄神 第107章 第二灵脉

青云坊市上空，那团由玄记后院升腾而起、散发着灭绝人性恶臭的黄色蘑菇云，如同最顽固的污渍，死死黏附在空气里，任凭风吹三日，依旧顽强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余韵。坊市街道上，行人掩鼻疾走，咒骂声不绝于耳，玄记杂货铺连同那挂着“生鲜厚礼”的旗杆，俨然成了臭气源头的代名词。

然而，喧嚣与恶臭都被隔绝在玄龟阵流转的淡蓝光幕之外。

玄记后院，气氛凝重如铅。

林玄盘膝坐于小院中心，身下是玄龟阵核心的阵纹节点。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突，汗珠如同小溪般滚落，瞬间又被周身蒸腾的炽热气息灼干。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下，筋脉如同被强行注入沸水的蚯蚓，疯狂地扭曲、鼓胀，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他的体内，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剧变！

世界树的根须，在汲取了叶家五仆倒悬带来的庞大负面情绪和坊市混乱意念后，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催化剂，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与贪婪！它们不再满足于原本扎根的那条稳定但相对贫瘠的地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狂蟒，本能地、蛮横地向着小院地底更深处疯狂钻探！

轰——！

意识深处，仿佛响起一声开天辟地的巨响！

一条远比之前那条更加狂暴、更加汹涌、蕴含着沛然土系灵力的地底灵脉，被世界树坚韧的根须硬生生贯通、攫取！

刹那间，如同沉寂万年的地下火山骤然喷发！一股难以想象的、粘稠厚重如同熔岩般的土黄色灵力洪流，顺着世界树的根须，毫无缓冲地、狂暴地冲入了林玄的经脉！

“呃啊——！”林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股新生的灵力洪流，其磅礴、其厚重、其狂暴，远超他此刻经脉所能承受的极限！玄龟阵聚拢的灵气被瞬间冲散！他体内原本平稳流转的、如同江河般的墨绿色世界树灵力，在这股狂暴土系洪流的冲击下，如同遭遇了山崩海啸，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甚至被强行裹挟、同化！

丹田气海，此刻已化为一片沸腾的怒海！

原本悬浮于气海中央、象征着世界树根基的玄黄色灵力核心，此刻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蛛网状裂痕！它如同一个不堪重负的容器，在狂暴土系灵力和自身世界树灵力的双重挤压、撕扯下疯狂旋转、膨胀、收缩！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筑基的门槛，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只要冲破那层薄如蝉翼、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便能踏入一个全新的天地！气海翻腾，灵力压缩，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蜕变力量正在酝酿、咆哮！

然而——

嗡！

就在林玄的神魂意志被剧痛和蜕变渴望推至极限，即将不顾一切冲击那道屏障的刹那！

他头顶，那熔金铸就的“天命反派”字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昨日被灰气侵蚀、留下污浊裂痕的位置，此刻如同溃烂的疮口，骤然喷涌出大股粘稠、阴冷、散发着不祥与禁锢气息的灰黑色气流！

这股灰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无视了沸腾的灵力海洋，精准地缠绕上林玄的神魂核心！一股源自天道规则的、冰冷、无情、带着绝对排斥意志的枷锁之力，轰然降临！

“呃…！”林玄如遭重锤轰击，凝聚起来冲击瓶颈的神魂意志瞬间溃散！那清晰的筑基门槛，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污浊的灰暗冰层瞬间冻结、封死！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灰气字幕剧烈闪烁，如同天道的嘲笑与惩戒。剧痛！禁锢！还有那源自灵魂深处、被天道标记为“异端”、“必须清除”的冰冷排斥感，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入他的识海！

外有狂暴灵力冲击经脉欲裂，内有天道灰气锁死道途！林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他的脸色由赤红转为惨金，再由惨金变为骇人的死灰，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萎靡下去，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内外交困的恐怖力量彻底碾灭！

“林玄！”苏晚晴守在阵外，看得肝胆俱裂！她从未见过林玄如此痛苦、如此接近死亡的模样！那狂暴外溢的土系灵力冲击着玄龟阵的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小院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她心急如焚，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角落里瘫在藤椅上、抱着酒葫芦仿佛人事不省的黄伯。这位神秘的前辈，是此刻唯一的希望！

“黄伯！救救他！”苏晚晴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黄伯依旧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对苏晚晴的呼喊置若罔闻。只是那抱着酒葫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皮缝隙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洞悉一切的微光。他在等。

眼看林玄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皮肤下的血管鼓胀得如同要爆开，苏晚晴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她不知道林玄体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来自地底的、狂暴欲要毁灭一切的土系力量，以及林玄神魂深处传来的、被某种冰冷枷锁死死禁锢的绝望！

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她心口猛烈地搏动了一下！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完全是一种超越理智的本能驱使！

“不…不能这样…”苏晚晴喃喃自语，眼神变得异常决绝。她猛地冲到林玄身边，不顾那狂暴灵力冲击带来的刺痛，蹲下身，伸出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腕。

噗嗤！

一道寒光闪过！她竟用随身携带的、处理灵植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左手腕的血管！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晚晴！你做什么？！”林玄虽在剧痛与禁锢中挣扎，神识却并未完全封闭，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想阻止，身体却被内外交困的力量死死钉住，动弹不得！

苏晚晴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她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将流血的手腕，坚定地按在了林玄盘坐位置前方的地面上——那里，正是世界树根须钻入地底、沟通那条狂暴土系灵脉的关键节点！

殷红的鲜血，如同温热的溪流，迅速渗入干燥的土壤。

奇迹，在鲜血渗入的瞬间发生！

那原本狂暴肆虐、如同脱缰熔岩般冲击着林玄经脉的土黄色灵力洪流，在接触到渗入土壤的鲜血时，竟猛地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而浩瀚的生命气息，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从苏晚晴的血液中弥漫开来，顺着土壤，悄然渗入地脉深处。

轰隆隆…

地底深处，那条狂暴的土系灵脉仿佛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狂躁的脉动奇迹般地开始平复，如同被安抚的巨兽，发出低沉的、趋于平稳的嗡鸣。涌入世界树根须、进而冲击林玄经脉的灵力洪流，其狂暴之势肉眼可见地减弱、变得温顺了许多！

虽然那磅礴的量级并未减少，依旧冲击得林玄经脉生疼，但至少不再是毁灭性的撕裂感！如同奔腾的野马被套上了缰绳，虽仍狂野，却有了被驯服的可能！

林玄体内那几乎要炸裂的压力骤然一松！他抓住这千钧一发的喘息之机，疯狂运转世界树法决，引导着依旧磅礴但已温顺许多的土系灵力，配合自身世界树灵力，狠狠冲击着丹田气海中那道玄黄色的核心！

咔嚓！

玄黄核心上蛛网般的裂痕在内外合力的冲击下，不仅没有扩大，反而绽放出更加璀璨厚重的光芒！核心的体积在压缩、凝实！一股全新的、更加磅礴的力量正在其中孕育！

然而，头顶那灰气字幕的禁锢之力依旧存在，死死锁着那筑基的最终屏障，让蜕变无法彻底完成。但至少，致命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林玄猛地睁开双眼！墨色的瞳孔深处，玄黄光芒一闪而逝，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与尚未散尽的痛楚。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蹲在自己身前、面色惨白如纸、几乎透明、连嘴唇都失去了所有颜色的苏晚晴！

她的手腕还在流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她素色的裙角。她摇摇欲坠，仿佛全身的力气和生机都随着血液流入了地底，那双总是温柔坚韧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担忧，定定地望着他。

“晚晴！”林玄心神剧震，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顾不得体内翻腾的灵力与尚未解除的禁锢，强行中断调息，伸手想要去扶住她。

就在这时。

“哎哟…这一觉睡得…吵死了…”角落里，黄伯终于“醒”了。他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醉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刚刚被院中的动静吵醒。他抱着那个似乎永远喝不干的酒葫芦，踉跄着走到林玄和苏晚晴旁边，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又扫过苏晚晴苍白如纸的脸，最后落在林玄身上。

“小子，玩脱了吧？”黄伯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浓的酒气，像是在责备，又像是在陈述事实。“地底的饭…是那么好吃的？也不怕撑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抬起脚，用那沾满泥污的破草鞋鞋底，在苏晚晴流血的手腕按过的湿润土壤上，用力地蹭了蹭。随着他鞋底的摩擦，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酒气，顺着他的脚底悄然渗入泥土深处。

嗡…

地底深处，那条刚刚被苏晚晴血液安抚、趋于平稳的土系灵脉，再次发出低沉的嗡鸣。但这一次，嗡鸣声中少了几分狂躁，多了几分被强行梳理、归拢的秩序感。涌入林玄体内的土系灵力洪流，似乎又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变得更加可控。

同时，一股精纯温和的暖流，顺着土壤，逆流而上，悄然渗入苏晚晴流血的手腕伤口。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止血、收口！苏晚晴惨白如纸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黄伯仿佛只是踩死了只蚂蚁般随意。他抱着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劣酒，任由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淌下，浑浊的老眼望向小院上空那层隔绝了恶臭的玄龟阵光幕，仿佛透过光幕看到了坊市上空尚未散尽的黄云，又仿佛看到了更遥远、更深邃的东西。

他咂咂嘴，喷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玄和刚刚恢复一丝意识的苏晚晴耳中：

“命里的债…躲不过…该还的…一滴…都少不了…”

他的目光，最终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苏晚晴那刚刚止血的手腕上，浑浊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