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入侵梦境非连续世界 第66章 破碎的自我

“咯咯…哈哈哈…呜呜呜…”

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嘲弄或诅咒，它们分裂了，变质了，从四面八方每一块碎片里涌出，演绎着截然不同的情绪。极致的狂笑，悲恸的哭泣，怨毒的低语，冰冷地陈述……所有声音都顶着我的脸，我的嗓音！

我死死捂住耳朵，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但毫无用处。这些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它们直接在我脑壳里面震荡、生根、发芽！

更恐怖的是视觉。

我面前那块巨大的破裂镜面中，那个“我”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疯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空洞的疯狂。

我猛地扭头，右边镜子里映出的“我”却在无声地流泪，表情绝望得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泪水滑落，在脏污的脸颊上冲开两道泥沟。

左边的“我”则完全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冰冷得像是在打量一件死物，一块砧板上的肉。

不……不是我！

它们不是我！

我的思维在尖叫，试图否认这一切，但眼睛和耳朵却被强行塞入这荒诞恐怖的景象和声音。我的脑袋快要炸开了，记忆的堤坝在这疯狂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自我认知开始模糊、碎裂，仿佛我也要变成这无数碎片中的一员，永远被困在这镜子的地狱里，演绎着某种被设定好的极端情绪。

右臂！

就在这时，右臂那灰黑色的纹路猛地灼烧起来！是灼烧！极致的冰冷带来的灼痛感！

它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变得活跃，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不再满足于盘踞在手臂，而是如同苏醒的冰蛇，猛地向上窜起，试图冲过肩膀，涌入我的大脑！

它的目的是冻结！冻结一切！包括我的思维，我的情绪，我的……自我！

“呃啊啊——！”我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冰与火交锋的战场。一边是回声向导带来的、足以逼疯任何人的混乱噪音和影像冲击，一边是右臂侵蚀那蛮横、霸道、试图将一切归于死寂的绝对冰冷。

两种极端的力量以我的意识为战场，疯狂撕扯！

剧烈的痛苦几乎让我昏厥。

但就在这极致的折磨中，某种诡异的“清醒”反而被逼了出来。

因为极致的冰冷，那些狂笑、哭泣、低语带来的情绪污染，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壳隔开了少许。它们依旧在冲击，依旧试图撕碎我，但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地渗透、融合。

因为极致的混乱，右臂那试图冻结一切、连同我的意识一起封入永恒寂静的寒意，也受到了顽强的抵抗。我的求生欲，我的不甘，我的愤怒，在这混乱的刺激下反而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不肯屈服。

冰壳之下，野草疯长。

一种明悟如同闪电般划过我几乎要凝固的思维——

它在吸收！

那个镜片怪物，回声向导，它就藏在某一面镜子后面！它不仅仅是在攻击我，它更是在吸收、放大这片区域里所有的“回声”——我的恐惧、我的记忆、甚至是我此刻挣扎产生的混乱情绪！这些都是它的食粮，是它力量的来源！

不能再这样下去！要么找到它的核心，摧毁它！要么立刻离开这个该死的镜屋！

离开？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破碎的镜子，来时的入口早已消失在重重镜影之后，根本无路可逃！

那就只有……毁掉它！

摧毁这些镜子！至少，摧毁那些产生最恶劣影响、散发出最强精神污染的！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给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滚开！”我嘶哑地咆哮着，猛地抬起剧烈颤抖的左手，将所剩无几的念动力疯狂地倾泻出去，不是成片地攻击，而是凝聚成一股，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正面那面正在疯狂大笑的镜子！

砰——哗啦！

刺耳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那面巨大的镜子应声粉碎！无数碎片如同爆炸般向四周迸射！

每一片飞溅的碎片上，都映照出我一瞬间扭曲的脸，成千上万，如同了一场诡异的狂欢。

我来不及喘息，念动力再次凝聚，砸向右边那面无声流泪的镜子！

哗啦！

哭泣的镜面破碎！

接着是左边那面面无表情、冰冷凝视的！

哗啦！

碎片四溅，像下了一场晶莹却致命的雨。

我机械地重复着这个过程，砸碎一面面散发出最强精神污染的镜子。每一次挥霍念动力，都感觉大脑像是被锉刀狠狠刮过一遍，空乏和刺痛感交织袭来。右臂的冰冷趁机更加深入，几乎冻结了我的半边身体。

但我不能停！

砸碎它们！让这些扭曲的倒影见鬼去！

一块尖锐的镜片碎片在空中高速旋转着，猛地划过我的脸颊。

刺痛传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溅落的血珠——

心跳骤停！

那滴鲜红的血珠，在脱离我脸颊、尚未落地的那一瞬间……竟然在空中……凝固了！

不仅仅是凝固，它的颜色在瞬息之间变得暗沉、发黑，最后竟然化为了一颗极其微小的、棱角分明的、闪烁着晦暗光泽的——黑色晶体！

它叮咚一声，掉落在地面的镜渣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了两下，静止不动。

我僵在原地，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由我的血化成的黑色晶体。

脸颊上的伤口依旧在作痛，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

我的血……变成了……石头？

不，是晶体……黑色的……蕴含着某种……死寂气息的晶体……

回声向导那混合了所有噪音的、满足的叹息声，仿佛从每一面尚且完好的镜子深处传来，回荡在这片破碎的镜宫废墟之中。

它似乎……很享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