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7章 末日列车（五）

摩托艇缓缓驶入海州湾，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远处，一座孤岛上的灯塔规律地闪烁着，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苍白的光弧。

那就是灯塔基地。苏芮关掉引擎，让摩托艇随波漂向岛屿东侧的小码头，正门肯定有守卫，我们从排水管道进去。

祁安轻轻摇醒怀里的小诺。女孩揉着眼睛，在看到远处灯塔的瞬间完全清醒了：妈妈在那里吗？

希望如此。祁安吻了吻女儿的额头，转向担架上的陈默。医学生的呼吸微弱但平稳，刘医生正在给他注射最后一剂抗生素。

他撑不了多久了。刘医生低声道，需要正规医疗设备。

苏芮已经跳上码头，系好缆绳。她检查了手枪，示意大家跟上：管道入口在水下两米处，需要潜水。祁安，你和小诺留在——

不，我们一起进去。祁安打断她，小诺会游泳，我可以帮她。

刘医生犹豫地看着陈默：他不能潜水...

我留下照顾他。刘医生最终决定，你们找到林教授后再来接我们。

苏芮点点头，从防水袋里取出两个小型氧气罐和面罩：只有两套装备，我和祁安用。小诺，你得憋住气，能行吗？

小诺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三人悄悄潜入冰冷的海水。祁安跟着苏芮游向灯塔基座，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排水口，铁栅栏已经锈蚀松动。苏芮轻松撬开栅栏，示意他们进入。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苏芮的手电发出微弱的光。他们艰难地在狭窄的空间里前行，几次差点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小诺表现得出奇地勇敢，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在需要换气时才浮出水面。

经过二十分钟的艰难跋涉，管道终于变得宽敞干燥。苏芮推开一个检修井盖，三人爬进了一条昏暗的走廊。

这里是b区下层，主要是设备间和储藏室。苏芮甩干头发上的水，压低声音解释，研究区和生活区在上层。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发出诡异的绿光。墙壁上的电子屏幕显示着红色警告：隔离程序启动，非授权人员请立即撤离。

不对劲...苏芮皱眉，基地应该处于紧急状态。

他们沿着楼梯向上，小心避开监控摄像头。二层走廊尽头有一扇安全门，需要刷卡进入。苏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但门禁系统毫无反应。

被禁用了。她咒骂一声，我的权限被取消了。

小诺突然拉了拉祁安的袖子：爸爸，那里有个通风口。

通风口的螺丝已经松动，苏芮用军刀轻松撬开盖板。通风管道勉强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爬行，但对小诺来说绰绰有余。

小诺先进去，看看另一头是什么。祁安帮女儿爬进管道，有任何危险立刻回来，明白吗？

小女孩点点头，灵活地消失在黑暗中。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小时那么漫长。终于，小诺的脑袋从管道口探出来：那边是个实验室，没有人！

苏芮先爬进去，然后是祁安。通风管道狭窄压抑，金属接缝处划破了祁安的手臂，但他咬牙忍住疼痛。爬行约十米后，他们从另一个通风口出来，进入了一个小型实验室。

实验室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设备被匆忙搬空。祁安捡起一张工作日志，上面有林夏的签名。

她确实在这里...祁安的手指抚过熟悉的笔迹。

苏芮检查了电脑终端：硬盘被拆走了，但可能还有缓存...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突然停住了，天啊...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加密文件，标题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文件内容大部分被涂黑，但可见部分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阶段三测试结果超出预期...死亡率98.7%...剩余1.3%展现免疫特性...疫苗原型基于S-112毒株...仅对授权人员有效...

他们在测试选择性疫苗。祁安声音嘶哑，制造一场瘟疫，然后只拯救他们想救的人...

小诺突然跑到实验室角落，从一堆废弃物中捡起一个发卡：这是妈妈的！她总是戴着这个！

祁安接过发卡，心脏狂跳——这是去年小诺生日时他送给林夏的礼物，银质海豚造型，现在上面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找找其他线索。他强忍焦虑，她可能留下了信息...

三人仔细搜索实验室每个角落。终于，苏芮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发现了一个U盘和一张纸条。纸条上是林夏匆忙写下的字迹：

如果他们找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U盘里有全部研究数据和病毒来源证据。普罗米修斯计划是军方和红蝎的阴谋，他们故意释放了病毒。抗体公式接近完成，但需要小诺的血液样本。记住，灯塔不是避难所，是实验室。地下室关着——

字迹在这里中断，像是被突然打断。

地下室...苏芮脸色变得苍白，他们一定把她关在那里了。

祁安将U盘和纸条小心收好：带路。

他们刚准备离开实验室，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苏芮迅速关掉手电，三人躲到设备后面。

...样本收集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转移。一个男声说道。

那些研究员怎么处理？另一个声音问。

按计划，注射S-113，然后扔进隔离区观察。除了林教授——上头特别交代要留着她。

脚步声渐渐远去。祁安和苏芮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夏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

苏芮小心地推开门，确认走廊安全后，三人悄悄向楼梯间移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被一道厚重的金属门封锁，门旁是需要虹膜识别的电子锁。

需要授权人员的眼睛。苏芮咬牙道。

祁安观察着门锁结构：有办法绕过吗？

除非有炸弹，否则——

一声巨响突然从上层传来，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开始闪烁，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警告，隔离区发生泄露。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丧尸突破隔离区了！苏芮脸色大变，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走廊尽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跑过，后面追着两个浑身是血的感染者。苏芮趁机冲向一个倒下的警卫，从他脖子上扯下门禁卡。

试试这个！

卡片插入读卡器，指示灯由红变绿，但系统提示还需要虹膜验证。苏芮咒骂一声，这时小诺突然指着天花板：通风管道！

通风系统的栅栏足够大，可以爬进去。祁安抱起小诺，让她先爬进去探查。

另一头通向哪里？祁安紧张地问。

下面有个大房间...有很多笼子...啊！小诺突然惊叫一声，我看到妈妈了！她被关在一个玻璃房子里！

祁安几乎控制不住立刻冲进去的冲动。苏芮按住他的肩膀：冷静，我们需要计划。小诺，有几个守卫？

两个...不，三个。他们都拿着枪。

苏芮迅速制定计划：我从通风管道绕到他们后面，你们五分钟后用门禁卡开门吸引注意力。

太危险了！祁安反对。

没时间争论了！苏芮已经爬进管道，记住，五分钟后！

等待的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祁安紧盯着手表，每一秒都像刀子般割着他的神经。小诺紧紧抓着他的手，小手冰凉。

爸爸，妈妈会没事的，对吗？

祁安蹲下身平视女儿：我们会救出妈妈，然后一起离开这里。我保证。

五分钟一到，祁安刷卡开门。金属门缓缓滑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正如预期，三个守卫立刻举枪对准门口。

不许动！

把手举起来！

祁安慢慢举起双手，同时用身体挡在小诺前面：别开枪！我们是幸存者，上面已经沦陷了！

守卫们犹豫了一下，这给了苏芮足够的时间。她从通风管道一跃而下，无声地解决了一个守卫，同时抢过他的枪。两声精准的点射，另外两个守卫应声倒地。

妈妈！小诺尖叫着冲向实验室中央的透明隔离舱。

隔离舱里，林夏猛地抬头。她比祁安记忆中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是深重的黑眼圈。但当她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

小诺！祁安！她拍打着玻璃，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你们怎么在这里？快走！这里马上就要——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天花板落下灰尘。警报声变得更加刺耳：自毁程序启动，所有人员立即撤离。t-minus十分钟。

他们启动了自毁系统！苏芮冲向控制台，需要密码才能打开隔离舱！

林夏在隔离舱内指向一个抽屉：红色U盘！里面有我的生物识别数据！

祁安找到U盘插入控制台。屏幕闪烁几下，显示生物识别通过。隔离舱门缓缓开启，林夏冲出来一把抱住小诺，眼泪夺眶而出。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哽咽着说，然后转向祁安，你们不该来...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

我们一起走。祁安坚定地说，握住妻子的手，刘医生和陈默还在码头等我们。

林夏却摇了摇头：不行...我的研究...如果数据被毁，数百万人会死...她看向实验室另一端的保险柜，疫苗原型和所有研究数据在那里，必须带走！

我去拿！苏芮冲向保险柜。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这次更近，部分天花板坍塌下来。林夏突然推开祁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塞给他：这是备份，以防万一。现在带小诺走！

不！要走一起走！祁安抓住妻子的手腕。

林夏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祁安，听我说。普罗米修斯计划不仅仅是病毒，他们开发了一种基因武器，能够针对特定人群的dNA...而小诺的免疫系统是破解它的关键。她抚摸着小诺的脸，带她去北方的白山基地，找杨教授，他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苏芮抱着一个金属箱子跑回来：拿到了！但主出口已经被封死了！

走应急通道！林夏指向实验室后方，穿过储藏室，有一条隧道直通码头！

祁安不肯松手：林夏，求你了...别再离开我们...

林夏吻了吻小诺，然后是一个短暂的、充满决绝的吻给祁安：这次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快走！

她猛地推开他们，跑向控制台。苏芮拉住祁安：没时间了！我们必须走！

小诺哭喊着要妈妈，祁安不得不抱起她强行跟上苏芮。他们冲进储藏室，找到隐蔽的应急通道入口。就在钻入通道的前一刻，祁安回头看了一眼。

林夏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闪烁着倒计时：04:37...04:36...04:35...

她的背影那么瘦小，却又那么坚定。

通道内黑暗潮湿，三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通道开始坍塌。当他们终于看到尽头的亮光时，一股热浪从背后袭来。

码头上，刘医生正焦急地等待。看到他们，她立刻挥手大喊：快！船要撑不住了！

他们跳上摩托艇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从岛屿中央传来。灯塔如同被巨人拦腰折断，缓缓倾倒。火球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海湾。

妈妈...小诺的哭声被爆炸声淹没。

祁安紧紧抱住女儿，看着火焰吞噬了灯塔基地。他的口袋里，两个U盘沉甸甸的——一个是林夏的研究成果，一个是她最后的爱。

摩托艇驶向黑暗的大海，背后是燃烧的岛屿。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无人知晓。但祁安知道，只要小诺还活着，只要林夏的研究还在，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海风吹散了小诺的眼泪，女孩渐渐停止了哭泣。她靠在父亲怀里，手里紧握着那枚海豚发卡。发卡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就像灯塔最后的光芒，照亮他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