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29章 璀璨交锋（五）

米兰的晨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线条。黎明侧卧在床上，欣赏着无名指上那枚订婚戒指在晨光中闪烁的微光。冥岚的手臂沉沉地搭在他腰间，呼吸平稳而温暖地拂过他的后颈。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这宁静时刻。黎明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父亲的名字。他轻轻挪开冥岚的手臂，溜到阳台上接听。

爸，这么早？黎明压低声音，米兰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

还早？父亲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异常清晰，国内都下午了。看新闻了吗？你们在米兰的展示很成功。

黎明靠在阳台栏杆上，嘴角不自觉上扬：谢谢。冥岚的设计确实惊艳。

不只是设计，父亲顿了顿，你们公开的那段往事...很有勇气。

这出乎意料的称赞让黎明一时语塞。父亲向来不轻易表扬，更别说是对冥岚。

我们只是说了实话。黎明最终回答。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正好，我和你冥叔叔商量过了，是时候把公司正式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黎明猛地站直身体：什么？

回国后开个联合董事会，宣布交接事宜。父亲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你们订婚了，公司合并是顺理成章的事。

等等，合并？黎明抓紧手机，我以为只是共同管理，保持两家公司独立运营。

父亲轻笑一声：商业联姻不就是为了资源整合？好了，具体细节回国再谈。你妈妈让我问，婚礼日期定好了吗？

通话结束后，黎明站在阳台上发呆，父亲的话在脑海中回荡。合并公司？这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黎氏珠宝和冥氏服装虽然同属时尚产业，但企业文化、客户群体、甚至设计理念都有很大差异。更不用说那些复杂的股权结构、管理层安排...

在想什么？冥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温暖的手环住黎明的腰。

黎明转身，将脸埋进冥岚的肩窝，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我爸刚才打电话来...他们打算把公司全权交给我们。

冥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这么快？

不止如此，黎明抬头，观察着冥岚的反应，他们想合并两家公司。

冥岚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合理。毕竟我们...他举起黎明戴着戒指的手，是一家人了。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黎明追问，黎氏的市场主要在亚洲，冥氏的重心在欧洲。合并意味着全面重组，人员调整...

我们可以慢慢规划。冥岚吻了吻他的额头，先享受米兰的成功，好吗？

黎明点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冥岚太过平静的反应反而让他担忧——这不像那个对每个细节都要掌控的设计师冥岚。

回国后的欢迎仪式比预期还要盛大。机场出口挤满了媒体和粉丝，保安不得不开辟一条特殊通道。黎明全程紧握冥岚的手，面对闪光灯和欢呼声微笑致意。但当他们坐进等候的车里，冥岚立刻松开了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累了？黎明试探性地问。

冥岚摇摇头：只是需要思考。明天董事会前，我们应该对合并方案有个基本共识。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冥岚——永远先想十步。黎明忍不住微笑：比如？

股权结构、管理层安排、品牌整合...冥岚一一列举，最重要的是保持两家设计团队的独立性。

黎明点头赞同：设计是核心，不能因为合并牺牲创意自由。

还有婚礼。冥岚突然转换话题，你有什么想法？

黎明眼睛一亮：我一直在想！可以在海边办，租个私人岛屿，请所有时尚界名流...他兴奋地比划着，烟花、乐队、定制香槟...

冥岚的眉头越皱越紧：听起来像场马戏表演。

黎明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简单。家人，挚友，一个安静的仪式。冥岚语气平淡，婚礼是承诺，不是表演。

但这是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黎明反驳，应该被记住，被庆祝...

被谁记住？那些来看热闹的媒体和同行？冥岚的声音带上了少见的尖锐，还是说，你需要向全世界证明什么？

车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黎明咬住下唇，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景色。他不明白为什么冥岚对婚礼如此抵触，难道这不正是相爱的两个人向世界宣告承诺的时刻吗？

沉默持续到车子停在冥岚公寓楼下。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直到进门后，黎明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你根本不想要盛大的婚礼，为什么不早说？

冥岚脱下西装外套，动作一丝不苟：我说过喜欢简约。

简约不等于寒酸！黎明提高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婚礼不值得庆祝？还是说...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你其实并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冥岚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戒指都戴在你手上了，你还怀疑这个？

那我就不明白！黎明走近一步，为什么你对我梦想的婚礼这么抵触？

因为那不是婚礼，是场秀！冥岚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就像米兰的展示，就像我们每次公开露面，一切都为了表演给别人看！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黎明心脏。他后退一步，声音颤抖：所以对你来说，我们的关系只是...表演？

我不是这个意思。冥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不习惯把私人生活变成公共娱乐。

黎明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好，那我们折中。规模可以缩小，但设计必须惊艳。毕竟我们是设计师，婚礼应该体现我们的风格。

冥岚的表情松动了一些：这个可以商量。

还有公司合并的事，黎明继续道，明天董事会前，我们应该统一立场。

冥岚点头，走到书桌前拿出笔记本电脑：我列了些要点。

接下来的几小时，他们埋头讨论合并方案，专业态度暂时掩盖了情感上的裂痕。但当深夜各自上床时，两人之间仍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墙，谁都没有主动跨越。

第二天的董事会在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会议室举行。黎明和冥岚提前半小时到达，却发现两家父亲和核心管理层已经到齐，正在热烈讨论什么。会议桌上的投影显示着一份详尽的合并方案。

啊，你们来了。黎父热情地招手，正好看看这个。

黎明扫了一眼文件，脸色骤变：明岚集团？这是已经决定好的名字？

当然，冥父理所当然地说，结合你们俩的名字，很合适。

冥岚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股权结构按6:4分配？黎氏占60%？

资产规模决定的。黎父解释道，黎氏市值确实更高一些。

黎明看到冥岚的下巴线条绷紧了，这是他生气的前兆。果然，冥岚的声音冷了下来：那设计部门呢？据我所知，冥氏的服装设计团队创造的利润比黎氏珠宝高出15%。

会议室一时寂静。黎父和冥父交换了一个眼神。

细节可以再调整。黎母打圆场，关键是先确定大方向。

什么大方向？黎明忍不住问，我们甚至没参与讨论。

冥岚放下文件，声音平静但不容置疑：我认为应该暂缓合并。先保持两家公司独立运营，逐步探索合作模式，而不是仓促一体化。

黎父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你们刚订婚，公众期待看到更深度的合作。

商业决策不应该基于公众期待。冥岚寸步不让。

气氛越来越紧张。最终，冥父提出折中方案：先成立联合管理委员会，由黎明和冥岚共同领导，逐步推进整合，一年后再决定最终合并形式。

会议结束后，黎明追上大步离开的冥岚：等等！你就这么走了？

冥岚脚步不停：我需要思考。

又思考？黎明拦住他，我们不该一起讨论吗？

讨论什么？冥岚突然停下，眼神锐利，你父亲已经安排好一切，包括我的公司如何被吞并。

黎明瞪大眼睛：这不是真的！我爸只是—

只是什么？冥岚冷笑，像凯尔一样，认为我的作品、我的公司不够格与黎氏平起平坐？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黎明后退一步，声音发抖：你真是...不可理喻。说完转身就走，眼眶发热。

接下来的一周，两人陷入冷战。黎明搬回了自己的公寓，全身心投入工作，拒绝接听冥岚的电话。媒体很快嗅到异常，八卦版开始出现设计界金童玉女感情生变的猜测。

直到第七天傍晚，黎明正在办公室审阅设计稿，助理小林匆匆进来：黎设计师，有位阿米尔王子坚持要见您，说是老朋友。

黎明皱眉：我不认识什么王子。

他说你们在巴黎设计学院暑期班同过学。

一个模糊的记忆浮现在黎明脑海中——十五年前，确实有个中东来的安静男孩和他同组做过项目。他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阿米尔王子比黎明想象中还要高大英俊，一身定制西装透着低调奢华。他微笑着走近，行了一个优雅的礼：黎明，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黎明惊讶地站起身，变化太大了。

阿米尔爽朗大笑：你倒是没变，还是这么...耀眼。他的目光落在黎明手上的戒指上，笑容微微收敛，看来传闻是真的，你和冥岚设计师订婚了。

黎明下意识转动戒指：是的。请坐，什么风把你吹来？

阿米尔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盒子：我即将大婚，想请你设计新娘的全套珠宝。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足够独特。

黎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罕见的粉钻，至少有20克拉：这太贵重了...

配得上你的才华。阿米尔微笑，有时间单独详谈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出于职业本能，黎明答应了。晚餐时，阿米尔谈起当年暑期班的趣事，甚至准确描述了几件黎明早已忘记的学生作品。

你记性真好。黎明惊讶地说。

阿米尔的眼神意味深长：我对欣赏的事物总是过目不忘。他轻轻碰了碰黎明的手，包括人。

黎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关于设计，我需要了解新娘的风格偏好。

哦，她和你很像。阿米尔微笑，美丽、热情、充满创意。事实上，我希望你能参考自己早期的设计风格——那种未经雕琢的纯粹美感。

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报酬实在丰厚。黎明答应一周后提交初步设计，两人约定再会。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黎明刚进门，电话就响了——是冥岚。犹豫片刻，他还是接了起来。

我们需要谈谈。冥岚的声音透着疲惫，公司的事...我可能反应过度了。

黎明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很累：我也是。冷战很幼稚。

你现在在家？

我过来？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黎明打开门，冥岚站在门口，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一周不见，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进来吧。黎明侧身让路。

冥岚没有动，而是直接递过文件袋：我重新拟了一份合并方案。公平的股权分配，设计部门完全独立，共同品牌另设新线...

黎明接过文件，心头一热：进来一起看吧。

两人坐在沙发上仔细研究方案。冥岚的提议确实更合理，兼顾了两家利益和未来发展。讨论到一半，冥岚突然注意到茶几上的粉钻。

这是什么？

黎明解释了阿米尔的委托。冥岚的表情变得警惕：他怎么会记得你学生时代的设计？

他说对我印象深刻。黎明耸肩，报酬很丰厚，我没理由拒绝。

冥岚拿起宝石端详：这颗粉钻至少值两百万美元。太贵重了，不像普通委托。

人家是王子，两百万可能就相当于我们的两百块。黎明开玩笑地说，但冥岚没有笑。

小心点。冥岚放下宝石，我不信任突然出现的老同学。

你只是嫉妒。黎明半开玩笑地说，却看到冥岚的表情变了。

也许吧。冥岚出乎意料地承认了，这一周...我很想你。

这简单的告白让黎明心头一软。他靠过去，额头抵着冥岚的肩膀：我也想你。公司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解决。

冥岚伸手将他搂入怀中：关于婚礼...如果你真的想要盛大的，我们可以...

黎明抬头，你说得对，婚礼是给我们自己的，不是表演。他吻了吻冥岚的下巴，但设计必须惊艳。

冥岚终于笑了：这个我完全同意。

他低头寻找黎明的唇，一周的隔阂在这个吻中消融。当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黎明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吃饭了吗？

冥岚摇头。黎明跳起来：我去做点东西。意大利面？

你会做饭？冥岚挑眉。

简单的还行。黎明走向厨房，别期待太高。

冥岚跟着进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需要帮忙吗？

你可以切番茄。黎明递过刀，突然严肃起来，关于公司合并...我们需要统一战线。下次董事会，一起反对仓促决定。

冥岚点头，熟练地切着番茄：我调查过了，黎氏市值确实比冥氏高，但差距不到10%，不是他们说的20%。

黎明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查的？

冷战期间。冥岚耸肩，我需要数据来思考。

黎明忍不住笑了：典型的冥岚作风。他转身面对爱人，但下次有分歧，我们能不能别冷战？直接吵架也行。

冥岚吻了吻他的鼻尖：我尽量。不过你知道我不擅长吵架。

你挺擅长的，黎明嘟囔，尤其是对我。

两人相视而笑，厨房里弥漫着番茄和罗勒的香气。这一刻，公司合并、婚礼策划甚至神秘的阿米尔王子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回到彼此身边的路。

夜深时，黎明靠在冥岚肩头，昏昏欲睡。冥岚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突然说：我有个想法，关于我们的婚礼服设计。

黎明勉强睁开眼。

我们可以设计一个系列，既能拆分日常穿着，又能组合成华丽礼服。冥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兴奋，变形记的理念，但更私人化。

黎明瞬间清醒了：太棒了！白天是低调优雅，晚上变身派对王者！他跳起来去拿素描本，我们需要马上画下来！

冥岚笑着看他忙碌，眼神柔和：这就是我爱你的原因之一。永远充满热情。

黎明停下笔，心头一热：再说一次。

什么？

说你爱我。你很少直接说。

冥岚将他拉回怀中，在耳边轻语：我爱你，黎明。即使你煮的意大利面可能很难吃。

黎明大笑着推开他：那你自己煮吧！

两人在厨房里追逐打闹，像两个孩子，所有的阴霾暂时散去。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地上的星辰，见证着这对爱侣重归于好的甜蜜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