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29章 璀璨交锋（二）

咖啡的深褐色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如同黎明此刻混乱的思绪。他盯着冥岚僵硬的背影，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再重复一遍那个爆炸性消息。

你说...订婚？冥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黎明蹲下身，捡起一块陶瓷碎片：我妈说两家已经商量好了，新公司发布会上宣布。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安，你知道我们家长什么德性，决定事情从来不问当事人意见。

冥岚缓缓转身，脸色苍白得吓人：这不是小事，黎明。这是...婚姻。

我知道！黎明站起身，碎瓷片在掌心留下细微的压痕，但你也了解我们父亲，一旦他们决定了—

我们就得乖乖听话？冥岚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不是选择面料或者宝石颜色，黎明！这是一辈子的事！

黎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在他印象中，冥岚永远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人，从未如此失控过。某种奇怪的感觉在胸口膨胀——看到冥岚为他失态，竟然让他有种扭曲的满足感。

你讨厌我到这种程度？黎明故意问道，歪着头观察冥岚的反应，宁愿违抗家族也不愿和我结婚？

冥岚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别玩这种把戏。

那是什么？黎明向前一步，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冥岚也向前一步，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因为婚姻需要的不只是不讨厌，黎明。需要信任、承诺、忠诚...

你觉得我做不到？黎明又向前一步，鼻尖几乎碰到冥岚的下巴。

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冥岚一把抓住黎明的手腕，将他拉向客厅，看看这个。

他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社交媒体截图。标题赫然写着《设计界金童玉女？知情人士透露黎明与冥岚即将订婚》。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祝福的，有质疑的，还有自称粉丝心碎的哭诉。

这才几个小时，消息已经传开了。冥岚的声音低沉，现在就算我们想拒绝，也会让两家颜面扫地。

黎明盯着那些评论，喉咙发紧。他从未想过私人感情会变成一场公众事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朋友和同行，都在询问订婚传闻。

见鬼...黎明揉着太阳穴，这下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冥岚沉默地走到窗前，背影显得异常孤独。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气息。黎明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此刻和他一样害怕——害怕改变，害怕承诺，害怕承认那些已经滋长的感情。

听着，黎明走到他身边，小心地保持一点距离，我们可以把它当作商业合作的一部分。先假装一段时间，等新公司稳定了再...想办法。

冥岚转过头，眼神复杂：你是说假订婚？

对！就像我们之前说的，慢慢来。黎明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公开场合我们扮演恩爱未婚夫夫，私下里...看情况发展。

冥岚的眉头没有舒展：欺骗所有人？

不是欺骗，是...黎明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词，战略性延迟公布真相。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阳台栏杆上，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两个人类。

三个月。冥岚突然说，我们试三个月。如果到时还是觉得这是个错误，就和平解除婚约。

黎明点头，伸出小拇指：成交。

冥岚看着那根伸过来的手指，嘴角微微抽动：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老规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黎明固执地晃着手指，除非你想反悔。

冥岚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黎明的。那一瞬间的触碰像是有电流穿过，两人同时松手，各自假装整理衣服掩饰尴尬。

发布会在一周后。冥岚走向衣柜，我们需要一套说辞，解释我们是怎么...相爱的。

黎明倒在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简单，就说我们一见钟情，在合作过程中感情升温。

太俗套。冥岚丢给黎明一套衣服，换上这个，我们今天要去试订婚礼服。

等等，什么？黎明接住衣服，瞪大眼睛，这么快？

母亲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冥岚的语气带着讽刺，包括礼服设计师、场地、菜单，甚至蜜月目的地。

黎明呻吟一声把脸埋进抱枕：他们就不能给我们留点自主权吗？

显然不能。冥岚已经换好了深蓝色西装，正在系袖扣——正是黎明送他的那对，半小时后出发。

当黎明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冥岚正在打电话。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突然停住了话头。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机械地应付几句就挂断了。

怎么了？黎明低头看看自己，我穿反了？

冥岚的眼神深不见底：不，很...合适。

那是套浅灰色西装，剪裁精良，衬得黎明的身形更加修长。内搭的淡蓝色衬衫则完美呼应了他的眼睛。冥岚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选的衣服颜色总是能衬托黎明的特质。

礼服定制店位于城市最高端的购物中心顶层，专属电梯直达。当电梯门打开时，两位母亲已经等在那里，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满意笑容。

终于来了！黎母迎上来拥抱儿子，我们挑了几款设计，就等你们来确认。

冥母则优雅地挽住冥岚的手臂：媒体已经得到风声，明天的财经版和时尚版都会报道你们的订婚消息。

黎明和冥岚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接下来的两小时如同梦境，他们被摆弄着量尺寸、选面料、试款式，两位母亲则在一旁热烈讨论请柬设计和宾客名单。

我觉得这套白色礼服更适合黎明。冥母拿着一本面料样本说，配上冥岚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很有视觉冲击力。

黎母摇头：太传统了。为什么不尝试些创新？比如黎明穿彩色，冥岚保持简约？

实际上，冥岚突然开口，我们想自己设计订婚礼服。

一室寂静。两位母亲惊讶地看着他们。

自己设计？黎母重复道。

黎明接上话，突然明白了冥岚的意图，既然我们是设计师，为什么不让订婚成为展示我们风格的平台？

冥母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媒体会爱死这个噱头。

但时间很紧。黎母担忧地说，发布会只有一周了。

冥岚平静地说：我们能在三天内完成设计，剩下的时间足够制作。

离开购物中心时，两位母亲心满意足地先行离去，留下小两口自己安排时间。黎明长舒一口气，瘫在副驾驶座上。

聪明的主意，他对冥岚说，自己设计就能掌控一切。

冥岚启动车子：不仅如此。工作室是最不容易被干扰的地方，我们需要空间思考对策。

然而，当他们回到冥岚的工作室，关上门面对空白的设计板时，现实才真正袭来。

所以，黎明转着铅笔，我们要设计什么样的订婚礼服

冥岚站在窗前，阳光在他轮廓上投下锐利的阴影：首先确定风格方向。你的想法？

华丽、耀眼、令人过目难忘。黎明不假思索地说，大量的珠宝镶嵌，也许可以用那批新到的彩宝...

冥岚皱眉：太浮夸。订婚不是马戏团表演，应该优雅、简约、体现品味。

又来了！黎明翻了个白眼，你那套少即是多的理论。这是订婚，冥岚！一生只有一次！

正是因此才不该看起来像个移动的圣诞树。

黎明气得抓起一个抱枕扔过去：我的设计不是圣诞装饰！

冥岚轻松接住抱枕：那就证明给我看。

挑战的语气激起了黎明的好胜心。他抓起素描本，刷刷几笔勾勒出一套男装设计：修身的西装外套上缀满不对称排列的钻石，内搭深V领衬衫，领口处是一枚夸张的宝石胸针。

怎么样？他将草图拍在冥岚面前。

冥岚审视片刻，拿起铅笔在图上修改几处：领口太深，钻石排列可以更有逻辑，胸针尺寸减半...

黎明抗议，那是我的设计！

现在是我们共同的设计。冥岚平静地说，又添了几笔，考虑过加入服装元素吗？比如在袖口处...

黎明凑过去看，突然有了灵感：等等！如果我们在袖口做可拆卸的珠宝装饰，平时可以单独佩戴，重要场合再组合起来...

两人的头越靠越近，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一个全新的设计逐渐成形。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天哪，黎明看着完成的设计图，声音里充满惊叹，这太...完美了。

确实如此。设计融合了黎明的大胆创新与冥岚的简约优雅：一套白色礼服，剪裁利落如冥岚一贯的风格，却在细节处暗藏玄机——袖口、领口和腰间的珠宝装饰可以自由组合，形成不同视觉效果。更妙的是，这些珠宝拆下后能组装成一件独立的艺术品，象征着两人设计的完美融合。

冥岚的表情也柔和下来：日月同辉系列。

黎明猛地抬头：什么？

这个系列的名字。冥岚指着设计图解释，你如阳光般耀眼，我似月光内敛，合在一起...

就是完整的昼夜。黎明轻声接上，心跳加速，冥岚，这真是...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某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拉近。黎明能闻到冥岚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当冥岚的唇即将碰上他的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冥岚，那份合同—冥岚的助理小张愣在门口，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我马上走！

门又迅速关上，但那一刻已经被打破。冥岚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我们应该吃点东西。

黎明点头，努力平复呼吸：对，饿死了。

晚餐叫了外卖，两人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默默吃着，刻意避开刚才的尴尬。但黎明注意到，冥岚的眼神时不时会飘向他，带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明天开始制作样品？收拾餐盒时，黎明问道。

冥岚点头：我已经联系了熟悉的裁缝和珠宝工匠，明早八点来开会。

八点？黎明哀嚎，太早了吧！

时间不等人，未婚夫。冥岚的语气带着罕见的调侃。

这个称呼让黎明心头一热。他故意打了个哈欠：那我现在得回去休息了，未婚夫。

冥岚送他到门口，两人又陷入奇怪的沉默。最终是黎明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冥岚脸颊上轻吻一下：晚安。

他转身要走，却被冥岚一把拉回。下一秒，冥岚的唇覆上他的，这个吻又急又深，完全不同于早晨的试探。当两人分开时，冥岚的眼神暗沉如夜：晚安，黎明。

黎明晕乎乎地回到家，整晚辗转反侧。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冥岚吻他时微蹙的眉头，感受到那双大手在他腰间的热度。

第二天一早，黎明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冥岚工作室时，裁缝和工匠已经到齐。冥岚正在分发设计图，看到黎明进来，嘴角微微上扬。

睡得好吗？他低声问，递给黎明一杯咖啡。

黎明接过咖啡，指尖故意擦过冥岚的手：托某人的福，几乎没睡。

冥岚的耳尖泛红，迅速转身去和裁缝讨论细节。黎明偷笑，突然觉得这场被迫的订婚也许没那么糟糕。

接下来的三天如同旋风。他们几乎住在了工作室，日夜不停地调整设计、监督制作、解决层出不穷的问题。但在这些忙碌中，总有些小瞬间让黎明心跳加速——冥岚趁没人注意时捏他的后颈，清晨放在他桌上的那杯温度刚好的茶，深夜并肩修改设计时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

第四天凌晨，当最后一件样品完成时，整个团队都累得东倒西歪。黎明看着人台上并排展示的两套礼服，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我们做到了。他轻声说。

冥岚站在他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是的，我们做到了。

这一刻，黎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冥岚的生活了。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发布会前一天晚上，两家人在高级餐厅举行了私人聚会，庆祝日月同辉系列的完成。酒过三巡，长辈们开始讨论婚礼细节，黎明借口透气溜到了阳台上。

夜风清凉，城市的灯光如同地上的星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冥岚无声地站到他身边。

紧张吗？冥岚问，目光投向远方。

黎明摇头：奇怪的是，一点也不。他转向冥岚，你呢？

冥岚沉默片刻，突然转身面对黎明：我想修改我们的约定。

黎明的心一沉：你要退出？

冥岚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再假装了。这三个月的约定...我想取消。

黎明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什么意思？

冥岚的手抚上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他的颧骨：意思是，不管有没有这个婚约，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演戏，不是商业策略，就是...你和我。

黎明的眼睛湿润了：你是说...

我爱你，黎明。冥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从你第一次把咖啡洒在我的设计图上那一刻起。

黎明大笑，眼泪却流了下来：那真是个灾难。

但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灾难。冥岚吻去他的泪水，所以，你的回答是？

黎明踮起脚尖，用吻代替了回答。远处，城市的灯火如钻石般闪烁，仿佛在见证这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