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19章 青春坐标系（三）

第三章

校园广播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教导主任熟悉的干咳。下面播送一则通知，第十届校园艺术节将于下个月举行，报名表已发放至各班班长处...

林烟正埋头修改数学作业，铅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广播里的消息像背景噪音一样被她的大脑自动过滤。直到张瑶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

林烟！艺术节！张瑶兴奋地压低声音，你一定要报名绘画比赛！

林烟的手指一颤，铅笔在作业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摇摇头，声音几不可闻：我不行...

怎么不行？张瑶一把抓过林烟藏在课本下的素描本，快速翻到最新的一页——那是昨天林烟偷偷画的时宁侧脸速写。看看这个！比美术老师画得都好！

林烟慌忙去抢素描本，脸颊烧得通红。还给我...

什么好东西？时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林烟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张瑶眼疾手快地把素描本塞进自己书包，冲林烟眨眨眼。没什么，就是林烟的画。对了时宁，你说林烟该不该报名艺术节的绘画比赛？

时宁绕过桌子，在她们前排坐下，手肘撑在林烟的课桌上。他今天穿着深蓝色卫衣，衬得眼睛格外明亮。当然应该。你的画那么好，不参加太可惜了。

林烟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我...从来没参加过比赛...

总要有第一次嘛。时宁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我去年参加过篮球比赛，第一次上场时腿抖得像筛糠。他做了个夸张的颤抖动作，逗得张瑶哈哈大笑。

林烟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抿紧了。不一样...你本来就擅长篮球...

时宁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这个短暂的接触让林烟心跳漏了一拍。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只会把球往框里扔，而你——你能创造出美的东西。

他的眼神如此真诚，林烟感到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张瑶一拍桌子，我去帮你拿报名表。主题是什么来着？

青春的色彩。时宁回答，眼睛依然看着林烟，怎么样？

林烟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时宁的笑容瞬间扩大，像阳光穿透云层。

太棒了！他伸手想和林烟击掌，见她没反应过来，改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会惊艳全场的。

上课铃响了，时宁回到自己的座位。林烟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对着手机屏幕微笑，手指快速打着字。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她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

午休时，张瑶真的拿来了报名表。林烟咬着笔帽，犹豫地填写着自己的信息。

主题想好了吗？张瑶嘴里塞满饭团，含糊不清地问。

林烟摇摇头。有点想法...但不确定...

需要灵感？时宁不知何时站在她们桌前，手里拿着一盒牛奶。放学后我可以带你到处转转，校园里有很多适合创作的地方。

张瑶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烟一眼，突然站起来：哎呀，我忘了老师找我有事！你们慢慢聊！说完就抓起书包溜走了，留下林烟一个人面对时宁。

呃...好。林烟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放学后，林烟磨蹭到教室里几乎没人了才收拾好画具。时宁耐心地等在门口，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

先去哪儿？他问，顺手接过林烟沉重的画板。

林烟想了想：音乐教室...窗户朝西，傍晚光线应该很好...

时宁点点头，领着她穿过安静的走廊。夕阳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音乐教室门没锁，时宁推开门，做了个的手势。空荡荡的教室里，几架钢琴静静地立在角落，乐谱架上还散落着几张乐谱。

这里很少有人来。时宁放下画板，走向靠窗的那架黑色三角钢琴，音乐特长生一般在另一栋楼练习。

林烟走到窗前，夕阳正好，将整个教室染成金色。她支起画板，拿出铅笔开始勾画轮廓。

你在画什么？时宁好奇地凑过来。

那个角落...钢琴和光影...林烟轻声解释，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

时宁看了一会儿，突然走到钢琴前坐下。介意我弹一首吗？不会太吵吧？

林烟惊讶地抬头，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她没想到时宁会弹钢琴。

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轻柔的旋律流淌而出。林烟认出了这首曲子——《梦中的婚礼》，简单却优美。时宁弹得不算特别熟练，但感情充沛，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林烟放下铅笔，悄悄拿出素描本，开始快速勾画这个画面——专注的时宁，被阳光笼罩的钢琴，还有他手指在琴键上舞动的瞬间。

曲子结束时，时宁抬头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弹得不好，很久没练了。

很美...林烟真诚地说，迅速合上素描本。

时宁走过来看她画的初稿，惊讶地挑眉：哇，这才几分钟...你画得真快。

林烟下意识想遮住画纸，但时宁已经看清楚了。这是...我弹琴的样子？

嗯...林烟的声音细如蚊呐，光线很好...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时宁的笑容扩大，能送给我吗？

林烟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她低头看了看素描，那只是张速写，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等...等我完成再说...

时宁点点头，没有强求。还想去看其他地方吗？

接下来的几天，时宁真的带林烟走遍了校园每个角落——图书馆顶楼的小阁楼、生物实验室后的温室、甚至体育馆的器材室，只要林烟说可能有灵感，时宁就会想办法带她去。

周五下午，他们来到校园最古老的那棵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这里怎么样？时宁踢了踢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烟仰头看着满树金黄，眼睛闪闪发亮。完美...

她迅速支起画板，开始作画。时宁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递给她需要的颜料或笔刷，大多数时间只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画画？当时宁第三次递给她画笔时，他突然问道。

林烟的手停顿了一下。因为...画画时我可以表达说不出来的东西。她轻声回答，眼睛依然盯着画布，而且...画面不会嘲笑我，不会嫌我话少...

时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也不会。

林烟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无比认真。两人对视了几秒，林烟先移开了视线，耳尖微微发红。

艺术节前一周，林烟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完善参赛作品。时宁经常陪在她身边，有时带瓶装水给她，有时只是安静地看书。

完成了。周五放学后，林烟终于放下画笔，长舒一口气。

时宁从书本中抬起头，走到她身边。画布上是校园的四季——春天的樱花道，夏天的荷塘，秋天的银杏树，冬天的雪松，用一条蜿蜒的小径串联起来。每个季节里都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像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形态。

这是...时宁凑近细看。

青春的路...林烟解释道，声音比平时自信一些，不同季节...不同色彩...

时宁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它会获奖的，我保证。

艺术节当天，学校礼堂人头攒动。林烟的作品被展示在绘画区中央，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欣赏者。她躲在后台，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别紧张。时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递给她一瓶冰镇绿茶，评委刚才经过你的画时停留了很久。

林烟接过饮料，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了些。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

时宁摇摇头：我很开心。说真的，我以前从没注意过校园里有这么多美丽的角落。

颁奖典礼开始，林烟坐在参赛者区域，时宁则回到班级队伍中。当听到自己的名字获得二等奖时，林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周围人开始鼓掌才慌忙站起来。

走上领奖台的几步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接过奖状时，她的手微微发抖。台下掌声雷动，她看到张瑶兴奋地跳起来，而时宁...

时宁站在班级最前排，鼓掌得最用力，眼睛亮得惊人。林烟忍不住对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下台后，她刚回到座位，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时宁不知怎么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住。

我就知道你能行！他在她耳边说，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提高。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但对林烟来说却像被按了慢放键。时宁身上有阳光和淡淡柑橘的味道，他的心跳透过校服传来，快而有力。当两人分开时，林烟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哇哦！周围响起几声起哄，林烟这才注意到很多同学都在看着他们。时宁笑着挥挥手，似乎并不在意，但耳尖却悄悄红了。

时宁和林烟，坐在一起！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引来更多笑声。

林烟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时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别理他们。我们去看其他展览吧？

他带着林烟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相对安静的手工艺品展区。林烟的心跳仍然不稳，不知是因为获奖、那个拥抱，还是此刻时宁依然握着她的手腕。

饿了吗？时宁突然问，我带了便当，本来打算当午餐的，但一直没机会吃。要分享吗？

他们找到礼堂后门外的台阶坐下。时宁从背包里拿出两个便当盒，一个装满了饭团，另一个是水果和章鱼形状的小香肠。

你自己做的？林烟惊讶地问。

时宁挠挠头：算是吧，就是把现成的食材组装一下。他递给她一个饭团，尝尝？

饭团意外地好吃，紫菜脆脆的，里面的金枪鱼馅料调味恰到好处。林烟小口吃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时宁单独吃饭。

我妈妈总说我没有烹饪天赋。时宁咬了一口香肠，但我喜欢尝试。食物和艺术其实很像，都是创造的过程。

林烟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信封。这个...给你。

时宁好奇地打开，里面是那张完成后的速写——他在钢琴前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每一笔都细腻而充满感情。右下角写着小小的日期和林烟的名字。

你完成了...时宁的声音变得柔软，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画纸边缘，谢谢你，我会好好珍藏的。

他将素描轻轻放进书本夹层，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林烟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胸口泛起一阵温暖的涟漪。

艺术节结束后，林烟和时宁一起走回教室收拾东西。夕阳西下，校园里的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在收拾展品。

下周一见。在教学楼前分别时，时宁对她说，眼睛里带着林烟读不懂的情绪。

林烟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摸了摸胸前的二等奖奖牌，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她转学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阳光般温暖的男孩，和他不经意间闯入她世界的种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