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长或短的小短篇儿 第15章 山海异闻（六）

黎明来不及看清是什么，赶紧收入怀中。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山缝前，徐福却突然推开黎明：你先走！

什么？

我罪孽深重...必须赎罪...徐福的眼中突然恢复清明，告诉白泽...内鬼不止我一个...

说完，他转身面向追来的烛龙成员，双手结出一个复杂法印。黎明从未见过老人如此挺直腰背，白发无风自动，周身泛起刺目青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徐福的咒语如雷霆炸响，青光化作无数利箭射向烛龙成员。惨叫声中，黎明看到至少五人被击中倒地。但徐福自己也摇晃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烛阴的黑袍如乌云般笼罩过来：老东西，找死！

一道黑光穿透徐福的胸膛。老人缓缓倒地，最后看了黎明一眼，嘴唇蠕动：快...走...

黎明咬牙钻进山缝，身后传来烛阴愤怒的咆哮和冥岚的呼喊。他拼命向前爬，泪水模糊了视线。通道似乎比来时长了十倍，当他终于爬出另一端时，几乎虚脱。

黎明！冥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抬头看到冥岚摆脱了追兵，正向自己奔来。

徐福...他...黎明哽咽着说不出话。

冥岚面色阴沉：我看到了。先离开这里！

两人快速撤离峡谷区域，青鸟群再次出现为他们引路。跑出一段安全距离后，冥岚停下检查黎明的伤势。

我没事，黎明摇头，从怀中掏出徐福给的东西，他给了我这个。

那是一块青铜令牌，正面刻着二字，背面是一幅微缩的《山海图》图案。令牌边缘有血迹，已经干涸。

守秘令，冥岚接过令牌，神情复杂，只有核心成员才有的信物。他检查了一下，突然发现什么，里面有东西。

他按下令牌侧面的一个隐蔽按钮，令牌分开成两半，中间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纸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黎明勉强辨认出是祖父的笔迹。

这是...

你祖父的研究笔记，冥岚快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凝重，关于黎家血脉和《山海图》的真相...

远处钟山方向又传来一声咆哮，这次伴随着大地的剧烈震动。冥岚收起纸条：没时间细看了。徐福还说了什么？

他说...内鬼不止一个。黎明回忆道，还有，他提到我祖父...但没说完。

冥岚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我们先找个安全地方研究这张纸条。如果守秘人中还有内鬼，我们的处境更危险了。

青鸟群引导他们来到一处隐蔽山洞。洞内有清澈的地下泉水和一些可食用的菌类。冥岚在洞口布下防护结界，然后两人坐下来研究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令人震惊。祖父详细记录了他在烛龙内部卧底的发现——烛龙计划用黎家血脉和三十六片《山海图》残片不仅唤醒钟山之神，还要控制它，将其力量据为己有。

这不可能，冥岚摇头，钟山之神是上古存在，不可能被人类控制。

但祖父写道，他们找到了一种方法，黎明指向一段文字，血脉共鸣灵气倒转...

冥岚突然脸色大变：原来如此！他们不是要唤醒完整的钟山之神，而是想将它分割吸收！他站起身来回踱步，难怪仪式进展这么快，他们降低了标准...

什么意思？黎明不解。

完整的钟山之神确实无法控制，冥岚解释，但如果只唤醒部分力量，再通过特殊方法分割...就像把大海分成小湖，虽然力量减弱，但可以被个人吸收。

他指向纸条末尾的一段加密文字：你祖父发现了这点，所以被灭口。他留下线索，指向一个能彻底破坏烛龙计划的方法...

两人凑近研究那段加密文字。经过半小时的尝试，冥岚终于破解了密码。解密后的内容只有简单一行字：

唯白泽真血可破其术。

黎明抬头看向冥岚：这是什么意思？

冥岚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意思是...我的血能破坏他们的仪式。

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黎明等待冥岚进一步解释，但对方只是沉默地盯着那张纸条，金色眼眸中情绪翻涌。

冥岚？黎明轻声唤道，白泽真血是什么意思？

冥岚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小心折好：字面意思。白泽的血有特殊属性，能中和灵气，破坏他们的分割仪式。

那我们去钟山，用你的血阻止他们！黎明立刻说。

冥岚苦笑一声：没那么简单。指的是白泽本源之血，不是普通血液。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里，每滴都珍贵无比，损失过多会...削弱我的存在。

黎明第一次在冥岚脸上看到类似恐惧的表情。这个无论面对多少敌人都从容不迫的白泽，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

削弱存在...是什么意思？黎明小心翼翼地问。

冥岚望向洞外的双阳：白泽不是普通生物，而是概念的化身。知识、智慧、真相...我的存在与这些概念相连。失去太多本源之血，我会逐渐遗忘自己是谁，最终消散。

他转向黎明，眼神异常清明：两千年来，这是我第三次面临这种选择。

黎明不知该如何回应。冥岚突然笑了，那种熟悉的、温和的笑容：别这副表情。我没说不帮忙，只是需要计划。钟山现在肯定戒备森严，我们需要更多盟友。

他从怀中取出骨笛，这次吹奏的旋律与之前不同，更加低沉哀婉。几分钟后，洞外传来翅膀拍打声。一只体型硕大、形似猫头鹰但长着人脸的生物落在洞口岩石上。

瞿如，冥岚介绍道，《山海经》记载的讯使。它会帮我们送信。

冥岚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快速写下几行字，然后折好交给瞿如。人面鸟用喙衔住纸条，点了点头，振翅飞走。

信送给谁？黎明问。

玄真道长和其他可信的守秘人。冥岚收起骨笛，如果徐福是内鬼，那么古今书店已经不安全了。我们需要新的集合点。

他走到洞口，观察钟山方向的天空。乌云已经扩散到半个天际，闪电在其中穿梭，如同银蛇狂舞。

仪式进入第二阶段了，冥岚皱眉，烛阴一定用了什么加速方法。

黎明想起祭坛上的徐福：会不会是...徐福的血？

冥岚身体一僵：你说得对。守秘人记录者的血中含有大量知识，确实能加速仪式。他懊恼地捶打岩壁，我早该想到！

不是你的错，黎明安慰道，徐福自己选择了赎罪。

冥岚沉默片刻，突然转向黎明：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我接近你的真正原因。

黎明心跳加速，不自觉地坐直身体。

最初确实是巧合，冥岚的声音轻柔，我在考古系认识你时，并不知道你是黎青山孙子。但后来...他停顿了一下，我发现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

什么气息？

熟悉的气息。冥岚的眼神变得遥远，两千年前，我与一位黎姓立约者共同封印了钟山之神。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类，也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黎明瞪大眼睛：你是说...

你是他的后代，冥岚微笑，血脉中流淌着他的勇气和智慧。当我发现这点后，决定暗中保护你，就像当年保护他一样。

这个告白让黎明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想起冥岚看自己时偶尔流露的那种复杂眼神，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我祖先？

一开始是，冥岚坦然承认，但后来...他话未说完，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洞外传来脚步声，冥岚示意黎明躲到岩石后，自己则隐在洞口阴影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呼吸。

白泽大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呼唤道，您在吗？玄真道长派我来。

冥岚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仔细嗅了嗅空气：是瞿如的气息，应该是信使。他小心探出头，

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洞口——那是个驼背老人，满脸皱纹，手里拄着根桃木杖。看到冥岚，他明显松了口气：太好了，找到您了。道长收到您的信，正在集结人手。他让我先来带您去安全处。

冥岚放松了些：老桃精，好久不见。玄真还说什么了？

说守秘人出了叛徒，要格外小心。被称作老桃精的老人蹒跚走进洞内，他还说，黎家小子是关键，必须保护好。

黎明从藏身处走出，老桃精看到他，眼睛一亮：这就是黎青山孙子？果然有他爷爷的影子。

你认识我祖父？黎明问。

老桃精点头：当然。黎青山是守秘人中最受尊敬的之一。他转向冥岚，道长在青山观等你们，我们得快些。烛龙的人已经封锁了大部分通幽井。

冥岚点头，开始收拾简单的行装：黎明，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黎明注意到老桃精的桃木杖上有个不易察觉的记号——一个细小的烛龙纹章。他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冥岚，发现对方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眼神变得警惕。

老桃精，冥岚语气如常，上次见你时，玄真送你的那串念珠还在吗？

老桃精愣了一下：念珠？哦，当然在...他伸手入怀，冥岚却突然暴起，折扇如刀般架在他脖子上。

玄真从不送人念珠，冥岚冷冷道，你是谁？

老桃精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化，最终变成一个中年男子的脸：不愧是白泽，嗅觉真灵敏。他狞笑道，可惜晚了！

他的身体突然膨胀爆开，却不是血肉，而是无数藤蔓枝条，如活物般向两人缠来。冥岚迅速拉着黎明后退，折扇挥舞斩断逼近的藤蔓。

木魅！冥岚喝道，《山海经》记载的树妖，能模仿他人形貌！

藤蔓越来越多，几乎填满整个山洞。冥岚护着黎明退到最里面，情况危急。

用烟雾丸！冥岚喊道。

黎明立刻掏出最后一颗烟雾丸摔在地上。浓烟弥漫中，冥岚抓住他的手臂：跟我跳！

他们跃入洞内的地下泉水。水温极低，黎明差点叫出声来，冥岚紧紧抓着他，在漆黑的水道中潜游。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浮出水面，来到一个地下湖泊。

爬上岸后，黎明冻得牙齿打颤：那...那是...什么...

烛龙的陷阱，冥岚拧干衣服上的水，木魅能读取短暂记忆，模仿熟人。它一定是截获了瞿如，得知我们要联系玄真。

他扶起黎明：我们得尽快离开水域，木魅怕火，但它的同伙可能在水边守株待兔。

地下湖泊连接着几条通道，冥岚选择了一条微微向上倾斜的。两人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前进，终于看到远处微弱的光亮。

通向外面的出口，冥岚松了口气，但出去后要格外小心，烛龙肯定在四处搜寻我们。

接近出口时，冥岚示意黎明停下。他小心探头观察，然后迅速缩回：有巡逻的，三个。

怎么办？黎明小声问。

冥岚想了想，从湿漉漉的包中找出那张隐身符——虽然被水浸湿，但似乎还能用：只剩这一张了，你用它先走，去青山观找玄真。

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随后就到。冥岚将符贴在黎明胸前，记住，青山观在城北三十里的青峰山顶。告诉玄真白泽需真血，他就明白了。

黎明想反对，但冥岚已经轻轻推了他一把：走吧，时间紧迫。

隐身符开始生效，黎明感到熟悉的凉意遍布全身。他最后看了冥岚一眼，悄悄溜出洞口。三个黑衣人正在不远处巡逻，背对着这边。黎明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从他们身后走过。

成功穿过巡逻线后，黎明回头望去，看到冥岚故意弄出声响引开追兵。三个黑衣人叫嚷着追去，冥岚则灵活地穿梭在树林中，很快消失不见。

黎明转身向山下跑去，心中默念冥岚的指示：青山观，城北三十里，青峰山顶。白泽需真血。

他不知道这段旅程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有一点已经确定——他与冥岚，或者说白泽的命运，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而关于祖父、关于黎家血脉、关于《山海图》的真相，正在前方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