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刚挂起,罩着一身单薄的灰色麻衣,面容苍白瘦削的男子就已经拎着一包药材,脚步匆匆地穿过层层薄雾,回到了自己那座称得上简陋的半成品小楼。
原本还剩的那三十几两银子他已经不记得放在哪里了,而最近又因为请大夫看病抓药花光了手里所有的钱,没法再支付木匠的报酬,所以小楼的搭建也停工了。
不过,就算只搭了一半,到底也算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因着天蒙蒙亮,他就已经进城了,没在城里耽搁多久,买到需要的药材以后就赶了回来,所以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
进厨房之前,他先是上楼看了下床榻上的人。
说是二楼,其实是个空旷的露台,只不过用板子潦草地隔出了一个小隔间。
这还是他前几日现拼的。
而床榻,也就是几块木板拼在一起而已。
床上的人依旧是面如金纸,昏迷不醒。
看不见的伤口包裹在层层麻布之中,浓烈的草药味弥漫在这个小小的隔间内。
“唉~”
他转身下楼,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一楼厨房,李莲花看着菜篮子里那两颗蔫儿哒哒的青菜,有些沉默。
米缸已经见底了,剩下的这些也只够他喝两天稀粥。
房子还是要继续搭的,他得想法子赚点钱,捞木材的大业还得继续。
捡回来那人也还没醒,药灌不下去,食物也喂不进去。
荷包里空空荡荡,欠镇上大夫的诊费还没给,后天大夫就要过来复诊了。
这日子,还真是过的捉襟见肘,四处漏风。
难怪总有人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以前的他纵使是在江湖生活,也是锦衣华服,酒肉珍馐。
生活算不上豪奢,但绝对不会为几两银子为难。
他也从没想过,以前他就算是丢了也不会在意的几两银子,就是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嚼用。
果然,站的太高,眼前全是浮华繁景。
李相夷,真是被惯坏了。
那枚‘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令牌早就当了,在这偏僻的东海,没有人知道那牌子的价值。
原本在他看来廉价的50两银子,却支撑他度过了这滚油熬煎的一年。
将两棵蔫了的青菜扔进菜盆,舀起一瓢水倒进去。
总之,生活还得过下去。
“李公子,又去捞木板了啊?”
穿着青灰色麻衣,头上缠着同色头巾的妇人挎着个菜篮子走了过来。
见到在楼前敲敲打打的李莲花,热情地打招呼。
“方娘子,又要麻烦您了。”
李莲花直起身子,将手里的木板扔到一边,将那妇人迎到了一楼。
方娘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很顺手的将自己篮子里的两颗白菜三个萝卜放在了灶台上。
“我估摸着上次的菜也该吃完了,这次给你带了点其他的,你先吃着,没了再跟我说。”
李莲花连连摆手:“这太麻烦您了,我自己也买了种子...”
“哎哟,我们这边沙地又不好种菜,再说你这刚买了种子,等菜成熟还得多久呀,可别跟我客气,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我占了你便宜,就这几棵菜,你可就别推辞了。”
方娘子脸上的笑容不变,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菜篮子拎到了门口。
“对了,那姑娘怎么样?醒了没?”
李莲花也没再跟方娘子推拒,放下挽起的袖子,引着她上了二楼。
“还没醒。”
“前两天大夫来复诊过了,情况不太好,高烧不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恢复起来估计需要时间不短。”
说着,脸上也添了几分愁容。
这姑娘要是一直不醒,他可怎么办。
方娘子闻言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哎哟,那可当真是可怜。”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长的又跟一朵花似的,怎的偏偏遭了这大难。”
“那般狠辣的手段,多半是江湖人的报复吧,这些江湖人也真是的...”
后面方娘子的嘀嘀咕咕,他没听清。
或者说,他不想听清。
床上躺着的姑娘依旧面容苍白,比起三日前好像又瘦了些。
不等李莲花吩咐,方娘子已经熟练地拿过放在床板上的药膏,朝着那床榻上的姑娘迎了上去。
她是李莲花雇来帮这姑娘上药的,三日一次,一次四文钱。
见她已经上手解那姑娘的腰带,李莲花也顺势转身走出隔间,顺手搭上当门的木板。
“哎哟真是造孽,这个姑娘家家的身上留这么多伤口,日后可怎么好说人家...”
“这般品貌,想必也不是寻常小户能够养出来的,镇上地主家的小姐都没这么好看,真真是可惜了...”
屋内方娘子絮絮叨叨,屋外李莲花听着她的声音也陷入了回忆。
七日前。
东海天气多变,经常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便乌云蔽日。
李莲花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已经逐渐习惯了这老天的变脸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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