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秋的连坞,空气中已然弥漫着桂花的余香和一丝清冷的寒意。
叶辰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那几棵梧桐树,叶片已染上大片金黄,偶尔随风旋落。
他手里拿着一份关于省党校研修班的通知,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泛起细微的褶皱。
去,还是不去?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桓数日。两周的脱产学习,在这个时间点,如同一步险棋。
省委试点工作刚铺开,纺织厂改制方案还在襁褓之中,罗建明书记归来后,权力的天平正在微妙调整。
此时离开,意味着可能错失关键节点的掌控,给对手留下运作空间。
但反过来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打破当前胶着局面的策略性举动?
在连坞,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罗建明经营多年的网络之下,许多想法受制于“稳定”的紧箍咒。
跳出这个圈子,或许能获得更广阔的视野,积累更上层的人脉,为连坞、也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权和发展资本。
他转身,将通知平整地放在办公桌一角,心中已有决断。
第二天叶城照常去汇报常务工作,汇报之后。
叶辰将试点近期进展和纺织厂改制的初步调研情况言简意赅地汇报完毕,合上文件夹,并未立即离开。
罗建明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抬眼看他:“叶县长还有事?”
叶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语气平和:“书记,确实有件事想向您汇报一下。最近在推进试点和琢磨纺织厂改制方案时,越发感觉自己的理论储备和实践视野还有很大不足,很多问题看得到,但破解的思路总感觉差一层窗户纸。”
他稍作停顿,观察了一下罗建明的反应,对方只是慢慢呷着茶,看不出情绪。
“正好,了解到省党校下个月有个‘年轻干部理论与实践’研修班,课程设置很有针对性,涉及宏观形势、社会治理创新,正好切合我们当前的工作难点。”
“我在想,如果能有机会去学习充电,开阔一下思路,或许回来之后,能更好地服务连坞的工作,把试点和改制这些硬骨头啃得更稳妥些。”
他将动机完全包裹在“服务连坞”、“更好工作”的外衣下,姿态放得极低。
罗建明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敲击了两下,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他目光落在叶辰脸上,带着惯有的审视,仿佛要穿透那层谦逊,看清背后的真实意图。
办公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哦?党校学习……”罗建明终于开口,嘴角牵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好事啊。叶县长年轻有为,积极要求进步,这是应该支持的。”
他先定了调子,表示支持,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关切中带着试探,“不过,你这一走就是两周,县里这一摊子工作,千头万绪,特别是试点刚起步,纺织厂改制更是敏感,方方面面都离不开人。你这一走,能放心吗?”
叶辰心知这是关键考验,立刻接口,语气沉稳而自信:“书记您放心,工作我都仔细考虑过,做了安排。”
“试点工作目前主要是巩固前期成果,深化细化具体方案,常规执行有国栋同志和领导小组盯着,他们都很有经验,遇到重大事项,肯定会第一时间向您请示汇报,绝不会误事。”
“纺织厂改制还处于前期调研和方案酝酿阶段,节奏完全可以控制。而且,”
他略微提高声调,带着一丝诚恳的感悟,“我觉得有时候暂时跳出具体事务的漩涡,从更高层面、更广视角来回看我们连坞的问题,也许反而能看得更清楚,回来后的工作思路能更清晰,方向能把得更准。这就像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这番应对,既表达了对分管工作的掌控力,也抬高了罗建明作为一把手的最终权威,更将“离开”巧妙诠释为一种为了更有效“回归”的战略储备。
罗建明沉吟着,手指停止了敲击。他权衡着利弊。
爽快放行,固然显得自己支持干部成长,但叶辰借此机会在省里拓展人脉、积累资本,无疑会增强其话语权,可能更难制约。
若强行阻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打压年轻干部。
他瞥了一眼叶辰,对方眼神清澈,态度恭谨,挑不出半点错处。
几秒后,他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和:“既然你都考虑得这么周全了,我原则上同意。”
“年轻人,多学习、多交流,开阔眼界,确实是好事。县里的工作有我坐镇,你放心去。”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明确的牵制意味,“不过,学习期间,连坞这边的重要情况,还是要保持沟通,遇到拿不准的,及时通气。”
“一定!谢谢罗书记支持!”叶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我会随时保持联系,重要情况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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