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木舟轻轻晃动着,仿佛一片叶子,飘在这条名为“往生”的漆黑河流上。摆渡人佝偻的背影在前方,那盏昏黄的油灯是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稳定的光源,灯焰笔直向上,连河面上弥漫的、能侵蚀神魂的阴风都无法让它摇曳分毫。这光晕勉强将我们四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大部分令人牙酸的寒意和无所不在的窥伺感。
河水粘稠得不像水,更像是流动的墨玉,深不见底。偶尔有巨大而模糊的黑影在船下游弋,带起无声的涟漪,那阴影中透出的气息,远比之前在归墟神庭遭遇的墟灵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带着一种冥府法则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动了这死寂河流中沉睡的庞然大物。只有凌清霜指节握得发白的拳头,和星澜长老紧闭双目却依旧微微颤动的睫毛,显露出我们内心同样的紧绷。
玄女靠在我身侧,她依旧虚弱,但眉心的月华印记已稳定下来,散发着清凉的气息,与我胸膛中心灯传来的微暖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她目光扫过船外无尽的黑暗,低声道:“往生河……传说中接引万灵残魂归于寂灭之地。河水能洗去一切生前印记,也能腐蚀生灵的肉身与魂魄。我们若非有心灯与神光护体,又有这摆渡人引路,只怕早已沉沦。”
“洗去印记?”我心头一动,下意识地看向河中。果然,在油灯光晕边缘的黑暗河水里,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淡薄的、扭曲的光影,有人形,有兽状,甚至有些难以名状的形态。它们如同被稀释的墨迹,在河水中载沉载浮,最终缓缓消散,化为乌有。那就是正在被“洗去”的残魂吗?一种莫名的悲凉感涌上心头,无论生前何等辉煌,最终似乎都逃不过这归宿。
“嘿,我说前辈,”凌清霜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她对着摆渡人的背影扬了扬下巴,“你这船……稳当吗?我可不想还没到对岸,就先成了这河里的养料。”她语气带着惯有的冲劲,但微微紧绷的肩膀暴露了她的紧张。
摆渡人没有回头,那干涩的声音直接响起:“往生渡……万载不易……信不过……可自去……”
凌清霜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明明心里打鼓,嘴上却从不吃亏。不过她这一打岔,倒是让船上凝滞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些许。
就在这时,我胸膛中的心灯之火,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不是预警危险,而是一种……渴望?一种对周围浓郁到极致的幽冥死气产生的、近乎本能的吞噬**!那缕灰黑色的火苗尤其活跃,仿佛饿狼见到了肥美的羔羊。我连忙凝神压制,这里可不是胡乱吞噬的地方,一旦引动河水中某种禁忌存在,我们怕是连渣都不剩。
然而,心灯的异动似乎还是引起了细微的波澜。前方原本平稳的河水,忽然无声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不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股精纯至极、却冰冷刺骨的死寂能量逸散出来,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破碎的法则碎片?我的心灯对此产生了更强烈的反应,灯焰灼灼,传递出明确的信号——这东西,对它大有裨益!
摆渡人摇桨的动作微微一顿,蓑帽下的两点昏黄光芒似乎瞥了我一眼,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河眼……阴煞……生灵勿近……”他沙哑地警告。
但我能感觉到,那漩涡中的能量虽然危险,却并非主动攻击性的,更像是一种自然汇聚的“精华”。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若能小心汲取一丝,或许能加速心灯恢复,甚至有所领悟?
“前辈,稍等片刻!”我沉声道,不等星澜和凌清霜阻止,已然将心神沉入心灯。这一次,我没有抗拒那种吞噬的**,而是尝试引导它。我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灰黑火苗,如同钓鱼一般,缓缓探向那河眼漩涡。
嗤!
灰黑火苗触及那精纯死气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热油,发出轻微的爆鸣!一股远比之前吞噬秽源更加冰冷、更加精纯的能量,顺着那缕火苗倒卷而回,涌入我的心灯!心灯中心的灰黑色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了一分!而更奇妙的是,伴随着这股能量,一些残缺模糊的画面也涌入我的脑海:一片荒芜的战场,断裂的神兵,一声充满不甘的叹息……那是伴随这股死气消散的残魂留下的最后印记吗?
我心中明悟,这往生河不仅是毁灭之地,也承载着万灵寂灭前的信息!我的心灯,竟能从中汲取养分,甚至读取这些破碎的“记忆”!
然而,乐极生悲。就在我汲取了不到三息时间,河眼漩涡猛地扩大!一只完全由漆黑河水凝聚而成的巨手,毫无征兆地从漩涡中探出,五指张开,带着禁锢神魂的森寒鬼气,直接抓向我的心灯之火投影所在!这只鬼手的气息,远超之前感应到的任何黑影,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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