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长春宫的庭院里积了厚厚的海棠枯叶,风卷着残枝掠过青砖地,带着彻骨的凉意,连廊下悬挂的鎏金宫灯都被吹得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添了几分萧索。殿内,鎏金铜炉里燃着暖身的安息香,烟气顺着镂空的炉盖缓缓升腾,缠绕着梁上描金的缠枝莲纹,将整个正殿衬得愈发静谧庄重,却也掩不住窗缝里钻进来的寒气。
富察琅嬅端坐在铺着明黄色狐裘软垫的凤椅上,一身明黄色绣金凤凰纹样的常服外罩了件玄色貂皮披风,领口、袖口缀着的东珠在暖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发髻上插着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垂落的珍珠流苏随着她抬手的细微动作轻轻晃动,每一下都透着中宫皇后的雍容与威严。她指尖捏着一份明黄封皮的名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边角,目光落在身旁的甄嬛身上时,带着几分温和的询问。
甄嬛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绣折枝玉兰花的常服,外面罩着件银狐毛镶边的浅紫披风,衣襟处用银线绣出的缠枝纹在暖光下若隐若现,低调中透着雅致。她头上挽了个简洁的螺髻,只插着一支碧玉嵌红宝石步摇,耳坠是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铛,连妆容都比往日淡了几分,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婉沉静的气质,却也难掩眉宇间的一丝倦意——深秋夜寒,她昨夜为了核对秀女名册,又熬到了半宿。见富察琅嬅看过来,她微微颔首,声音轻缓却清晰:“皇后娘娘,名单已按规制整理妥当,各旗秀女的家世、品行、甚至平日的喜好都标注清晰了,眼下时辰不早,咱们这便去养心殿呈给皇上吧?”
富察琅嬅轻轻点头,将名单递到身旁宫女手中,由宫女捧着,才缓缓起身——深秋时节,她身子畏寒,动作比往日慢了些:“嗯,是该让皇上定夺了。这几轮殿选下来,留下的六位姑娘皆是各旗翘楚,模样、品性都挑不出错处,只是这位分和住处,终究还得皇上说了算。”
两人带着贴身宫女,踩着青石板路上的枯叶往养心殿去。青石板路被打扫得还算干净,只是角落里仍积着些枯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两侧的宫墙高耸,墙角的爬山虎早已褪尽了绿意,只剩下褐色的藤蔓紧紧攀附着墙面,偶尔有几只乌鸦落在墙头,“呱呱”叫了两声,又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的宫檐,为这肃穆又萧索的宫苑添了几分冷寂。甄嬛拢了拢披风的领口,目光扫过路边光秃秃的树干,不由得想起刚入宫时的深秋,那时她还住在碎玉轩,庭院里的梨树也是这般落尽了叶子,只剩枝桠伸向天空。
到了养心殿外,守在门口的太监见是皇后和娴妃,连忙躬身进去通传。片刻后,太监快步出来,引着两人入内:“皇后娘娘、娴妃娘娘,皇上请您二位进去。”
殿内比长春宫更暖些,地龙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龙涎香的混合气息。弘历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一身明黄色龙袍外罩了件明黄织金蟒纹的常服,腰间系着明黄丝绦,挂着白玉带钩,手指捏着朱笔,眉头微蹙,显然是在斟酌奏折上的内容。见她们进来,他才放下朱笔,抬了抬手,语气带着几分暖意:“皇后、娴妃免礼,赐座。来人,给皇后和娴妃倒杯热参茶。”
宫女连忙搬来两张铺着软垫的椅子,又端上两杯冒着热气的参茶。富察琅嬅和甄嬛谢恩坐下,捧着温热的茶盏,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不少寒意。富察琅嬅率先开口,目光看向御案上的空白处:“皇上,此次殿选的最终名单已整理好,共有六位姑娘入选,分别是满军旗的叶赫那拉氏、乌雅氏、钮祜禄氏,汉军旗的柏氏、陆氏,还有蒙军旗的冬果尔氏。”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六位姑娘的家世都清白,也都经过了嬷嬷们的教导,规矩上没什么差错。只是这六位姑娘的位分,还请皇上定夺,不知皇上要给她们个什么位分?”
弘历闻言,伸手从宫女手中接过名单,手指在上面慢慢划过,目光落在“叶赫那拉氏”和“钮祜禄氏”的名字上时,停顿了片刻。他沉吟片刻,抬眼看向两人,语气沉稳:“叶赫那拉氏出自叶赫部,家世显赫,那日殿选时瞧着也端庄;钮祜禄氏是讷亲的侄女,也是太后族中人,品性也尚可。这两人,都封贵人吧。其余四位,要么家世稍浅,要么资历不足,封答应便是。”
富察琅嬅闻言,放下茶盏,起身行礼:“是,臣妾遵旨。”随即又问道,“皇上,既已定了位分,可要给她们赐个封号?也好方便宫中称呼,往后内务府记档也清晰些。”
弘历放下名单,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的边缘,仔细回忆着殿选时的情景。片刻后,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叶赫那拉氏那日瞧着眉眼温顺,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瞧着就让朕舒心,就封为舒贵人吧。钮祜禄氏行事稳妥,那日问她话时,也颇为顺从,便叫顺贵人。”他顿了顿,又看向名单上其余几人的名字,“乌雅氏那日见了朕,言行举止都还算恭谨,封恭答应;冬果尔氏是蒙军旗的,性子瞧着平和,说话也直爽,封安答应。至于柏氏和陆氏,暂且先不赐封号,就称柏答应、陆答应便是。她们的住处,皇后和娴妃看着安排,务必妥当——深秋时节,住处得暖和些,别让她们刚入宫就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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