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把怀表从胸口掏出来的时候,表盖上还沾着一点灰。
那是昨晚上李白烧诗时飘上去的,没来得及擦。他用袖子蹭了蹭,咔哒一声掀开,银光在清晨的山风里划了个弧,灵泉空间的入口又打开了。
他刚跨进去,就看见书阁角落堆着几叠散乱的纸——全是李白写废的草稿,有的涂得跟鬼画符一样,有的只写了半句就扔了。旁边还躺着一块快磨平的徽墨,砚台倒扣着,墨汁干在边缘,像谁啃剩的骨头。
“你这收纳水平,”星玄嘀咕,“跟宿舍四年没打扫的男生一样。”
话音刚落,灵汐就从书阁顶上滑了下来,赤着脚踩在木架上,手里抱着她那破破烂烂的布偶小树。她歪头看了看那堆纸,又抬头看星玄,奶声奶气地说:“你昨晚睡太死,没听见它们哭。”
“纸还能哭?”
“不是纸哭,是上面的字。”她蹦到书案前,拿起一张涂改过七八遍的宣纸,轻轻抖了抖,“你看,这句‘山月照松林’改了五次,第一次写的时候手是抖的,第三次写的时候心是闷的,最后一次写,才松了口气——这些情绪都还在纸上,像泡了三天的茶,味儿快散了。”
星玄皱眉:“所以你昨晚干啥去了?”
“我在追那些飘走的念头。”她哼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调子,从袖子里洒出一把星屑,落在纸面上,那纸立刻泛起一层微光,墨迹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微微起伏。
星玄愣了:“你这是……给纸做心肺复苏?”
“比那简单。”她踮脚把纸放进书阁最里层的格子,“这是封存诗韵,不让它们被时间风干。你懂不懂?就跟你们现代人发朋友圈不加定位一样,写了等于白写。”
星玄没接话,低头翻了翻剩下的宣纸。有几张明显被水浸过,估计是李白哪次写到激动,手一抖把灵泉水洒了。他捏了捏纸角,发现纤维已经开始发脆。
“这玩意儿放不住。”他说,“就算放进空间,三天后墨色就开始褪,灵气也漏得七七八八。”
“那是你保鲜层开错了。”灵汐一屁股坐上砚台,晃着小腿,“你拿它存灵药还行,存诗?它又不是腊肉。”
星玄:“……我那是应急。”
“应急也不能拿文化瑰宝当试错材料。”她跳下来,抱着小树走到那块徽墨前,用指尖点了点墨面,“这块墨,是李白在终南山脚下磨的。磨了三个时辰,一边磨一边念叨‘不能再靠酒了’,每一粒碳粉里都掺着他那股拧巴劲儿。”
她忽然把墨块举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
小树张开嘴,吐出一缕淡青色的气息,像是春天第一缕钻出地皮的草芽,轻轻盖在墨上。那墨块表面的裂纹竟缓缓闭合,干涸的墨香重新泛了出来,闻着像是雨后的松林。
“你这是给墨做人工呼吸?”
“这是‘世界树的吐纳之息’,能让死物记住它活过的样子。”她一本正经,“你别老用医学比喻,搞得我们像在抢救病人。”
“可你不就是在抢救?”
“不是抢救,是续命。”她把墨块放进一个刻着符文的小匣子,又从地上捡起那张被水泡过的宣纸,蘸了点灵泉水,在墨块上画了个螺旋纹,“墨是山的骨,水是风的魂,写过诗的,就该记得风从哪来。”
符文一亮,墨块青光大盛,仿佛又被终南山的晨露浸了一遍。
星玄看得直摇头:“你这套仪式感,比网红打卡还讲究。”
“你不懂。”她把封好的墨放上书架,“网红打卡是为了让别人看见,我们这是为了让以后的人能摸到真心。”
星玄没再反驳,转头去收拾剩下的废纸。他随手拿起一张,上面全是涂改,墨迹层层叠叠,像被反复踩过的雪地。
他试着用赛亚人血脉的感知力去探,结果刚一集中精神,脑子里就跟炸了锅似的——愤怒、犹豫、自我怀疑、突然的顿悟,全搅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层情绪属于哪次落笔。
“不行。”他甩了甩头,“太乱了,没法单独提取。”
“本来就不该挑。”灵汐走过来,把那叠纸全抱起来,整整齐齐码成一座小塔,“改过的也是他,涂掉的也是他,就连写歪了那一笔,也是他当时的心跳。”
她从脖子上取下星辰沙漏,倒悬在纸塔上方,轻轻拨动沙粒。
时间静止了。
书阁里的一切都凝在原地,连灵泉的雾气都停在半空。那叠纸上的每一层墨迹,都在同一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同时点燃的烛火。灵汐双手合十,嘴里哼起一段古老的调子,符文从沙漏中流下,一层层裹住纸塔。
三秒后,时间恢复。
纸塔通体泛着微光,像一座微型的诗碑,静静立在书案上。
星玄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震颤,仿佛能听见李白在某个深夜,一笔一划写下的挣扎与释然。
“这下……能存多久?”
“只要世界树不倒,它就不灭。”她把纸塔放进书阁中央的格子,又把那块徽墨、砚台、笔洗全摆了上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