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访天下 第3章 幽穴潜踪

冰冷、黑暗、窒息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王五紧闭着嘴，依靠登舟前深深吸入的那一口气苦苦支撑。黑色的小舟如同一条灵活的怪鱼，精准地切入那最大的漩涡边缘。预想中的天旋地转并未立刻发生，小舟似乎被一股巧妙的水流引导着，沿着漩涡外缘一个相对平稳的层面快速向下滑行。

水下的能见度极低，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从头顶扭曲地透下，映照出前方黑袍人如同礁石般沉默的背影和船体划过时带起的串串气泡。水流呼啸的声音被水的介质放大、扭曲，变得沉闷而震撼，敲打着耳膜。

王五努力睁大眼睛，强迫自己记住每一个细节。小舟并非直线下潜，而是在行进中不时微调方向，似乎是在规避水下某些看不见的障碍或暗流。他注意到两侧偶尔会出现巨大的、人工修凿过的石壁痕迹，上面似乎也刻有那种山形印记，但一晃即逝。

下潜了约莫十数丈深（王五在心中默默计数），前方隐约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靠近后才看清，那竟是一面巨大的、嵌在山体中的青铜闸门！闸门上布满了繁复的古老纹路，中央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山形凸起。闸门底部开启了一道仅容小舟通过的缝隙，昏黄的光线从内里透出。

小舟毫无阻滞地滑入闸门之内。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围的水压骤然一轻，小舟浮上了一个宽阔的地下河道水面。这里空气潮湿却可供呼吸，显然已经进入了山腹内部的人工水道系统。

河道两侧是开凿整齐的石壁，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嵌着一盏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灯盏，不知以何为燃料，照亮了前路，却也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阴影，让这地下世界更显阴森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和水腥混合的古怪气味。

王五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用眼角余光飞速打量。河道旁竟有可供行走的石阶栈道，偶尔能看到同样身着黑袍、面覆鬼面的人影无声地伫立在阴影中值守，或两人一组沉默地巡逻经过。他们彼此相遇时，仅以细微的手势交流，绝不发出半点声音。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出水口？这分明是一个规模庞大、戒备森严、纪律极其严明的地下要塞！

小舟沿着主河道继续向前滑行，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又行进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较为开阔的码头区。码头上站着几名黑袍人，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件样式奇特的、类似罗盘般的器物。

为首小舟上的黑袍人向拿罗盘者做了一个手势。拿罗盘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器物，又扫了一眼三艘小舟，特别是王五所在的这艘以及他脚边的箱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开。

小舟靠岸。码头上的黑袍人开始沉默地卸货。王五心脏狂跳，他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必须下船，但下去之后该怎么办？会被带去哪里？

就在这时，那名拿着罗盘的黑袍人似乎注意到了王五这个生面孔（尽管他低着头），脚步一顿，朝着他走了过来。

王五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袖中拳头死死攥住，冷汗几乎要浸透内衫。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那审视的、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从河道上游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有特定节奏的铃铛声！这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码头上所有的黑袍人，包括正要走向王五的那位，动作齐齐一顿，立刻转向铃声传来的方向，微微躬身，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和某种…敬畏。

只见一艘稍大些的、装饰着暗金色纹路的黑色舟楫正缓缓驶来，舟首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袍人，他的面具与旁人略有不同，额角处多了一道暗金色的闪电纹路，气势迫人。他身后站着四名随从，其中一人手中摇动着一个小巧的铜铃。

“是巡河使！”王五听到身边一名卸货的黑袍人用极低极低的气声说了一句，立刻又恢复了沉默。

那巡河使的小舟并未停留，只是缓缓驶过码头区域，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目光冷漠地扫视着码头上的一切，如同君王巡视领地。所有黑袍人都保持着躬身姿势，不敢稍动。

王五趁机将身体缩得更低，几乎完全藏在了舟尾的阴影里。

那巡河使的目光似乎在他这边停留了一瞬，但并未深究。小舟很快驶过，消失在河道下游的黑暗中，铃声也逐渐远去。

码头上的气氛这才稍稍一松。而经过这番打岔，那名拿罗盘的黑袍人似乎也失去了对王五这个小角色的兴趣，转身去指挥卸货了。

一名黑袍人朝着王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立刻下船跟上队伍。王五如蒙大赦，连忙笨拙地爬下小舟，低着头混入一队正在搬运物资的黑袍人队伍中。他注意到这些搬运工走的方向是码头左侧的一条分支洞穴，洞口有黑袍人值守检查。

他不敢东张西望，只能努力用余光记下路线。分支洞穴内岔路极多，如同迷宫，但队伍行进路线固定，沿途壁上的灯盏颜色似乎也略有不同。最终，他们进入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改造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各式物资，包括粮食、兵器、矿石，甚至还有一些密封的陶罐，散发着与盲谷丹窟中类似的古怪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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