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靴底碾过一枚掉落的玉扣,那是方才翻查锦盒时不慎碰落的。玉扣撞击地面的脆响在寂静的御书房里荡开,像一根针戳破了紧绷的夜。他耳尖微动,已听见那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放轻却掩不住的沉滞——是玄铁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动静,绝非内侍的软底鞋。
“啧,倒是比狗鼻子还灵。”沈醉低骂一声,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向西侧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这书架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架上典籍按“经史子集”码得齐整,最上层的《大周舆图》轴卷垂落的边角,恰好能遮住他玄色衣袍的一角。
他缩身时,指尖扫过一本线装的《南华经》,书页间夹着的一枚干枯莲子簌簌落下,滚到书架与墙壁的缝隙里。沈醉屏住呼吸,将灵力凝于双耳——脚步声停在了御书房门口,接着是铜环轻叩门板的三声闷响,节奏古怪,像是某种暗号。
“进来。”
一个苍老却透着阴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沈醉眉峰微挑。这声音他认得,是当朝太师魏庸。白日里在朝堂上,此人还抚着花白胡须,痛心疾首地弹劾着所谓“贪墨军饷”的忠良,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倒比戏台上的伶人还逼真。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混进了另一个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谄媚的颤抖:“太师,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取来了。”
沈醉透过书架的缝隙望去,只见魏庸披着件石青色的狐裘,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正缓步走向那张铺着明黄色锦缎的龙案。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太监,腰间悬着块“司礼监”的腰牌,正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总管太监,李德全。
“东西呢?”魏庸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李德全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油布包,层层解开后,露出一卷泛黄的绢布。“这是禁军副统领赵武的供词,小的按太师的意思,在他茶里加了‘牵机引’,那老匹夫熬不过三更,什么都招了。”
沈醉的指尖在背后悄然捏了个诀。牵机引,一种阴毒的蛊毒,中者肌肉会像提线木偶般抽搐,直至脏腑碎裂而亡。魏庸竟连禁军统领都敢动,看来这江山早已被蛀空了大半。
魏庸展开绢布,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细细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武倒是硬气,熬了三天才松口。可惜啊,他那点忠心,在自家儿子的性命面前,连屁都不如。”
李德全献媚地笑着:“太师英明。只要握着那些将领家眷的性命,还怕他们不乖乖听话?待下个月陛下南巡,咱们只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里满是狠戾。
沈醉的心猛地一沉。陛下南巡?此事昨日才在早朝议定,除了内阁重臣,便是司礼监的几个核心太监知晓,魏庸竟能如此迅速地布下杀局,可见朝中的内鬼早已盘根错节。
“南巡只是第一步。”魏庸将绢布凑到烛火边,看着它蜷曲成灰烬,“那老东西(指皇帝)一死,太子年幼,朝中必定大乱。到时候你带着御林军‘护驾’,我以顾命大臣的身份主持大局,不出三月,这大周的江山……”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跳动的野心,比烛火还要灼人。
李德全连忙跪下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邦邦作响:“恭喜太师!贺喜太师!到时候太师可别忘了奴才这狗腿子!”
“放心。”魏庸踢了他一脚,语气却缓和了些,“待我登临大宝,你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龙案上的一堆奏折,“那个沈醉,你查得怎么样了?”
沈醉的呼吸骤然一凝。他们在查自己?
李德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回太师,那沈醉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三年前在江南露过几次面,杀了咱们几个据点的人,之后便没了踪迹。直到上个月他忽然出现在京城,听说还和吏部尚书的公子走得很近……”
“吏部尚书?”魏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是那个总跟我作对的张敬之?哼,难怪这老东西最近腰杆硬了,原来是找到了靠山。”他沉吟片刻,“传令下去,让‘影卫’盯紧沈醉,若是他敢坏了我的大事,格杀勿论!”
“是!”李德全应声起身,忽然指着书架的方向,“太师,您看那本书……”
沈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李德全正盯着他头顶那本《南华经》,书页不知何时被风吹得翻开了一角,露出了他压在书后的袍角。
魏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奴才方才进来时,这书还是合着的。”李德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手已按向腰间的短刀——那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竟是淬了剧毒的“断魂匕”。
沈醉悄然将灵力聚于掌心,只要对方再靠近三步,他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门而出。只是那样一来,今夜听到的秘密便会打草惊蛇,之前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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