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踩着满地狼藉的骨殖走出祭坛时,晨雾正从河谷漫上来。那些被邪祟附身的部落族人瘫在地上,喉咙里还卡着未散尽的黑气,像是被雨水泡胀的腐木。他腕间的银铃还在微微震颤,铃音余韵里裹着的镇魂之力,正一点点啃食着残留在空气里的腥甜。
“都抬去晒骨场。”他踢开脚边一截断指,玄色衣袍上溅着的血渍在晨光里泛出暗紫,“活的灌三碗艾草汤,死的……烧了。”
几个壮硕的部落汉子喏喏应着,脊梁骨却忍不住发颤。这几天沈醉挥剑斩碎邪祟头颅时的模样还刻在他们眼里——银铃每响一声,便有一颗冒着绿烟的脑袋滚落在地,血珠子溅在他脸上,他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这般狠戾,倒比那些吃人的邪祟更让人胆寒。
巫女阿依提着陶罐跟在后面,赤脚踩过沾着血污的石板路,脚踝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她将温热的草药汁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触到沈醉的手背,被那冰碴子似的凉意惊得缩回手:“沈公子,喝口驱寒吧。昨夜你为了护着孩子们,在祭坛守了整宿。”
沈醉接过陶罐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呛得他喉间发紧。他瞥了眼不远处围着篝火的孩童,那些小崽子们正用树枝拨弄着邪祟的残骸,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大概是被这几日的血腥气熏得,连恐惧都变得迟钝了。
“邪祟的根没除干净。”他将陶罐扔回给阿依,目光扫过部落外围的密林,那里的树叶始终打着卷,像是被无形的浊气熏烤着,“那铃声只能镇住它们的形,镇不住它们的魂。”
阿依低头绞着衣角,靛蓝色的裙摆上绣着的太阳图腾已被血渍浸透:“老人们说,这些邪祟是从黑水河底爬出来的。三百年前山洪暴发时,河底的古墓被冲开,从那以后,每年月圆都会有怪事发生。”她忽然抬头,眼里蒙着层水汽,“沈公子,你说……是不是我们触怒了河神?”
沈醉嗤笑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半块颅骨。骨头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边缘还残留着齿痕,显然是被邪祟生生啃噬过的:“河神?若真有神灵,怎会看着这些杂碎将你们的孩子拖去当祭品?”他将颅骨扔向密林,惊起一群乌鸦,“这世间最可靠的,从来只有自己手里的剑。”
说话间,晒骨场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扑在焦黑的尸骸上哭喊,怀里还抱着个断了气的婴孩。那婴孩的脖颈处有两个血洞,皮肉早已被邪祟吸成了枯皮。
“是玛莎婶子家的小石头。”阿依的声音发颤,“昨夜邪祟冲破第二道防线时,她为了护着孩子……”
沈醉没再听下去。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断壁残垣里的哭嚎,血泊中紧攥着亲人衣角的手,到最后都只会化作一抔黄土。同情这东西,在生死场里最是无用,反倒会像藤蔓似的缠上你的脚踝,拖你一起坠入深渊。
他转身走向部落的储藏室,那里还堆着邪祟掉落的鳞片。这些鳞片泛着幽绿的光泽,边缘锋利如刀,昨夜他用剑劈开邪祟胸膛时,发现它们的心脏就裹在层层叠叠的鳞片里,跳动时会渗出粘稠的黑液。
“沈公子,这些鳞片……”阿依跟进来时,被满室的腥气呛得捂住口鼻。
“有用。”沈醉用剑尖挑起一片鳞片,阳光透过鳞片折射出诡异的光斑,落在他脸上,“邪祟的灵力都聚在这玩意儿里,碾碎了混进箭簇,下次它们再来,就能让它们尝尝自己的滋味。”
他说话时,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那鳞片的边缘竟像活物般收缩,在他指腹上划开一道血口。血珠滴落在鳞片上,瞬间被吸收殆尽,鳞片表面的绿光竟变得黯淡了几分。
“这东西会吸血?”阿依惊呼。
沈醉盯着指腹上的伤口,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忽然想起昨夜斩碎最后一只邪祟时,那怪物临死前发出的嘶吼——不似兽鸣,倒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音节里裹着彻骨的怨毒。
“阿依,”他忽然转身,目光锐利如剑,“你们部落的古籍里,有没有记载黑水河底的古墓?”
阿依愣了愣,随即点头:“有几卷兽皮卷提到过,说那是前朝巫王的陵寝。据说巫王当年修炼邪术,被族人反噬,死后怨气不散,才化作邪祟祸乱人间。”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磨损的玉佩,“这是我小时候在河边捡到的,上面的纹路和古籍里画的巫王图腾很像。”
沈醉接过玉佩,入手冰凉。玉佩上刻着繁复的纹路,扭曲如蛇,在阳光下隐隐流动着黑气。他指尖摩挲着纹路,忽然发现这些纹路竟是由无数个细小的“死”字组成的。
“这不是图腾。”他眼神一凛,“是诅咒。”
话音未落,晒骨场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沈醉提剑冲出去,只见方才还瘫在地上的几个族人正缓缓站起,他们的眼睛变成了全黑,嘴角淌着涎水,指甲疯长成青黑色的爪子——竟是二次尸变了!
“不好!是鳞片里的邪气!”阿依惊呼,“它们钻进尸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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