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将最后一块圣石嵌入阵盘凹槽时,指尖被棱角划开的血珠恰好滴在石面上。那墨黑色的石头突然泛起朱砂般的光泽,与旁边圣叶的青翠、圣蜜的流金、圣鳞的银蓝交织成网,在暮色里漾开圈圈涟漪。他盯着阵盘中央那处空缺——那里本该躺着圣花、圣骨与镇魂铃,却此刻只余一道浅浅的刻痕,像道未愈的伤疤。
“还差三样。”巫女的银饰在火把下叮当作响,她将最后一缕发丝缠上圣花的根茎,花瓣上凝结的晨露忽然坠落在地,溅起的光点里竟映出无数扭曲的黑影,“圣花需用三滴处子血浇灌方能激活,部落里适龄的姑娘都在祭坛那边等着了。”
沈醉瞥向祭坛方向,隐约能听见少女们压抑的啜泣。他见过这部落的处子礼,本该是欢歌宴饮的庆典,如今却成了用血脉献祭的仪式。可这世间的事从来如此,所谓守护,不过是用一部分人的牺牲,换另一部分人的苟活。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亲手斩落的那截仙骨,当时也以为是大义,后来才明白,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下,都藏着见不得光的私欲。
“圣骨在西侧矿洞。”铁匠阿古拉扛着铁锤走过,火星子溅在他裸露的臂膀上,烫出一个个燎泡也浑然不觉,“那东西邪性得很,我带三个小伙子去凿,你这边好了就来搭把手。”他腰间别着的青铜酒壶晃了晃,壶身上刻着的狼图腾被汗水浸得发亮——那是部落勇士的象征,也是催命符。
沈醉点头时,忽然听见东侧传来一阵骚动。负责加固阵基的老木匠正抱着根千年铁木发抖,木头上刚刻好的符文竟在自行消退,露出底下一层暗红的纹路,细看竟像是无数细小的掌印。
“是‘蚀木虫’!”巫女脸色骤变,摘下头上的骨簪扔过去。银白的簪子没入木头三寸,瞬间涌出黑褐色的汁液,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腐肉般的腥臭,“这些虫子只啃食蕴含灵力的木料,定是敌人提前布下的眼线!”
沈醉抬脚碾死一只从木缝里钻出的虫子,那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被踩碎后,竟化作一缕黑烟钻进地底。他忽然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铜盒,打开时里面的圣鳞发出清越的脆响,震得周围的虫子纷纷坠地:“急什么?送上门的眼线,不用白不用。”
他用剑尖挑起一只没死透的蚀木虫,将圣鳞的碎屑混着自己的血滴在虫背上。那虫子挣扎片刻,通体变得透亮,竟成了只通体银白的飞虫。“让它带个信回去。”沈醉屈指一弹,飞虫便朝着西北方向飞去,“告诉他们,阵眼明日午时便可布成,欢迎来送死。”
巫女看着他指尖流转的血光,忽然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把算计藏在刀光里。”她转身走向祭坛,银饰的碰撞声里掺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有些东西,不是靠算计就能留住的。”
沈醉没接话。他知道巫女在说什么——三百年前他算计了天下人,却没算到自己会栽在一场焚心咒里;如今他算计着引敌深入,却摸不准这七圣物齐聚时,会不会唤醒更可怕的东西。但这世间从没有万全之策,所谓退路,不过是给懦弱找的借口。
西侧矿洞传来铁器撞击的脆响时,沈醉正在检查阵盘的纹路。他忽然发现圣蜜流淌的轨迹有些异常,本该顺着金线游走的金色液体,竟在西北角凝成了个小小的漩涡。伸手触碰的瞬间,漩涡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那是张被火焰烧得焦黑的脸,眼眶里淌着血,正无声地嘶吼。
“是前族长。”老木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的刻刀还在发抖,“三年前就是他带着族人去堵截邪祟,最后被自己的法器反噬,连骨头都没剩下……听说他的魂灵被邪祟锁着,日夜受炼魂火灼烧。”
沈醉收回手,圣蜜的漩涡已经散去,只留下道浅浅的焦痕。他忽然想起巫女说过,圣骨是用前族长的指骨炼化的,看来那老东西即便是死了,也没安生。这世间的债,果然是一笔连着一笔,躲不掉,也赖不掉。
“沈公子!”阿古拉的吼声从矿洞深处传来,带着几分惊惶,“圣骨……圣骨在流血!”
沈醉提着剑冲进矿洞时,正见三具尸体倒在血泊里。他们的胸口都破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伤口边缘凝结着黑紫色的冰晶。而矿洞中央的石台上,那截泛着青光的指骨正往下滴着血珠,落在地上便化作一只只透明的小虫,朝着活人爬去。
“是‘噬心蛊’。”沈醉一剑将爬向阿古拉的小虫劈成两半,虫尸落地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这东西不是邪祟的手段,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圣骨上突然浮现出一行血字:“阵眼有诈”。字迹扭曲颤抖,像是用濒死之人的指骨写就。
阿古拉脸色煞白:“前族长的魂灵在示警?”
“未必是示警。”沈醉盯着那行血字,忽然想起方才圣蜜里浮现的焦脸,“也可能是陷阱。”他用剑尖挑起圣骨,只觉入手冰凉,骨头上的纹路竟与阵盘的凹槽隐隐相合——这截骨头,分明是为阵眼量身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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