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枯叶,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是为这趟行程奏响的丧钟。眼前的古墓入口隐在峭壁凹陷处,藤蔓垂落如褴褛的尸布,被山风掀起时露出内里黑黢黢的洞口,仿佛一只蛰伏千年的巨兽正张着嘴,等着吞咽送上门的血肉。
“啧,这地方的阴气,够淬十柄阴魂剑了。”他抬手拨开挡路的毒藤,指尖触到的藤蔓瞬间枯萎发黑,“倒是省了我用幽冥火开路的功夫。”
身后的青铜罗盘还在微微发烫,指针早已被第七圣物的气息引得僵直,死死钉向洞口深处。沈醉将罗盘收入袖中,掌心腾起一簇幽蓝鬼火,火光映在他脸上,把眉骨那道旧疤衬得愈发狰狞。
三百年前他闯过更凶险的幽冥狱,按理说区区古墓不该让他心悸。可此刻站在入口前,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透过岩壁的缝隙,贪婪地舔舐着他身上的阳气。
“怕了?”他嗤笑一声,给自己的胆气打了个折扣,“沈醉啊沈醉,当年敢在忘川河畔跟判官抢魂灯,如今倒被一座死鬼坟吓得脚软?”
自嘲间已踏入洞口。扑面而来的寒气绝非山间寻常阴翳,带着浓重的血腥与腐朽,像是有无数具尸体在暗处腐烂,脓水顺着石壁缓缓流淌。鬼火映照下,两侧的岩壁上布满爪痕,深可见骨的痕迹蜿蜒向上,尽头消失在黑暗里,不知是盗墓者的绝望挣扎,还是某种活物的狩猎标记。
脚下的青石板蒙着层滑腻的苔藓,踩上去发出“咕叽”的声响,像是踩碎了陈年的脏器。沈醉放缓脚步,鬼火在指尖流转,照亮前方三丈之地——入口通道竟比他想象的宽敞,足够四匹马拉车并行,显然是墓主人生前便精心修建的“阴宅大门”。
“倒是个讲究的主儿。”他用剑鞘挑起挂在石壁上的残破幡旗,幡旗上绣着的玄鸟图腾已被虫蛀得模糊,“玄鸟为记,看来是前朝那位‘兵主’的陵寝。传闻他活着时屠过三千里,死了还要把杀气埋进黄泉,倒是合我胃口。”
说话间,鼻尖忽然嗅到一丝异样。阴气里混进了缕极淡的甜香,像是女子用的胭脂,又带着点花蜜的腻味。沈醉脚步一顿,鬼火猛地窜高半尺——前方的转角处,竟有片衣角垂在石壁外,是极鲜亮的绯红,在这死寂的黑暗里,红得像刚泼上去的人血。
有人比他先到?
他握紧腰间软剑,悄无声息地绕到转角。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微缩——通道在这里豁然开阔,形成一间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尊半人高的玉瓶,而那抹绯红的主人,正倒在石台边,乌黑的青丝铺在地上,与她身上的红衣缠成一团,像极了绽放在坟头的曼殊沙华。
是个女子。
沈醉皱眉走近,鬼火照亮女子的脸。她约莫二十许年纪,眉眼精致得像画中仙,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唇角挂着黑血,显然中了剧毒。更奇的是她鬓边插着的银簪,簪头雕着朵极小的桃花,与三百年前某个女子常戴的那支,几乎一模一样。
“还活着?”他伸手探向女子的颈动脉,指尖刚触到她的肌肤,对方忽然睁开了眼。
那是双极亮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惊恐,像是受惊的幼鹿。女子猛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别碰……那玉瓶……有……有机关……”
话音未落,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黑血溅在沈醉的玄色衣袍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沈醉低头看着她紧抓着自己的手,那只手纤细白皙,却在虎口处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练某种软鞭功法时,被鞭梢反噬留下的印记。
这个印记,他记得。
三百年前,在桃花纷飞的青云峰,那个总爱偷拿他的剑去练鞭法的小师妹,虎口处也有这么道疤。
“你是谁?”沈醉的声音冷得像冰,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女子的眼神渐渐涣散,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从喉咙里挤出个破碎的音节:“……阿醉……”
阿醉。
这两个字像道惊雷,劈开了沈醉尘封三百年的记忆。他猛地将女子抱起,鬼火映照下,看清了她颈间挂着的玉佩——那是块月牙形的暖玉,背面刻着个极小的“晚”字。
苏晚璃!
那个在断魂崖给了他一剑,又偷偷塞给他续命丹的女子,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在三百年前仙门围剿中的苏晚璃!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中了毒?她刚才说的机关……
沈醉猛地抬头看向石台上的玉瓶。就在这时,石室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暗处弹了出来。他低头看向苏晚璃,却见她嘴角忽然勾起抹诡异的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方才的柔弱,只有冰冷的算计。
“沈醉,三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好骗。”
女子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方才的娇弱,而是带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她猛地松开抓住沈醉的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个扭曲的“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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