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断魂崖的嶙峋怪石上。沈醉踏着碎金般的光影缓步前行,玄色衣袍被山风掀起边角,露出腰间悬着的半截锈剑。剑名“断念”,是他从一具枯骨手中夺来的,此刻剑穗上系着的三枚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诡异的鸣响。
“人说断魂崖有去无回,看来是骗小孩子的。”他嗤笑一声,指尖捻起一片飘落的枯叶。叶片在他掌心瞬间化为焦黑粉末,随风飘散时,远处忽然传来女子的呜咽,像是山鬼在哭,又似怨魂在泣。
沈醉眉峰微挑,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三丈。转过一道弯,眼前景象骤然变换——原本荒芜的崖壁竟生出一片桃林,粉白花瓣簌簌落下,铺成一条通往深处的花径。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站在林中央,青丝如瀑垂落腰际,手中捧着的琉璃盏里,正悬浮着一片流光溢彩的叶子。
圣叶。
沈醉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东西他在古籍残卷上见过记载,说是上古神树所生,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而这圣叶,便是从结果的神树上偶尔飘落的灵物,传闻能解世间奇毒,更能让修士的修为瓶颈出现松动。他此行的目的,正是这枚圣叶。
“阁下便是为它而来?”女子缓缓转身,一张脸美得近乎妖异,只是眼角的泪痕破坏了那份完美,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时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可知道,想要圣叶,需用一样东西来换?”
“哦?”沈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沈醉别的没有,修为、宝物、人命,倒是都能拿得出来。不知姑娘想要哪样?”
女子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容凄美如残阳泣血:“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样——你的真心。”
“真心?”沈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桃林间回荡,惊起无数飞鸟,“姑娘怕是找错人了。我沈醉从出生那天起,心就被野狗叼走了,哪来的真心可给?”
“那可未必。”女子向前一步,琉璃盏中的圣叶光芒更盛,映得她的眸子一片剔透,“每个人都有真心,只是有的人藏得深,有的人不愿承认罢了。你若肯将真心予我一看,这圣叶,便归你。”
沈醉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姑娘这是在消遣我?”他指尖微动,断念剑发出一声嗡鸣,剑身上的锈迹竟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寒光凛冽的剑身,“还是说,你觉得凭这点幻术,就能拦得住我?”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残影扑向女子。然而就在他的剑尖即将触碰到女子衣襟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桃林消失了,女子消失了,连手中的断念剑都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耳边无数细碎的低语。
“你还记得阿娘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熟悉的温暖。
沈醉的动作猛地一顿。阿娘……那个在他五岁时就被仇家杀害的女人,那个总爱把他抱在怀里,哼着不知名小调的女人。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此刻听到这个声音,心脏的位置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他少年时的师兄,那个在他最落魄时给了他半个馒头,却在后来的门派争斗中被他亲手斩杀的师兄,“为了活下去,杀了那么多人,值得吗?”
“还有我……”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柔婉转,是他曾经的道侣,那个发誓要与他生死与共,最后却为了更高的修为背叛他,被他废去修为,扔进万蛇窟的女人,“你说过会永远爱我,你的爱,就是让我生不如死吗?”
无数张脸在黑暗中浮现,有他杀过的人,有他亏欠的人,有他曾经在乎过的人。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痛苦、失望,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进他的心里。
“停下!”沈醉低吼一声,挥剑斩向那些幻象,可剑刃穿过他们的身体,却什么也斩不断。他感到自己的灵力在快速流失,意识也开始模糊,那些低语像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看到了吗?”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悲悯,“这就是你的真心。充满了杀戮、悔恨、痛苦……你以为自己无情无义,可这些东西,不正是你真心的证明吗?”
沈醉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他看着那些不断变幻的幻象,忽然笑了,笑得比刚才在桃林里更加放肆,更加疯狂:“是又如何?这就是我沈醉!我杀过人,我背叛过,我伤害过……可那又怎样?若不如此,我早就成了别人脚下的枯骨!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真心?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你真的这么认为?”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你为何在午夜梦回时,会被噩梦惊醒?为何在看到与阿娘相似的身影时,会忍不住驻足?为何在斩杀师兄的那一刻,你的手会抖?”
沈醉的笑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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