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昆仑之巅的白玉广场上。
沈醉收剑时,剑穗上的银铃只来得及颤出半声轻响,便被山风掐断在喉间。青石地面上,三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呈品字形铺开,边缘凝结着尚未散尽的寒芒,倒映着他眸底沉沉的墨色。
明日便是昆仑论剑的决赛。
对手是青云宗的首席大弟子,李慕然。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冰的针,从沈醉踏入昆仑地界起,就时不时刺一下他的记忆。三年前在江南水乡,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用一柄折扇挡开他三招,笑着说“沈兄的剑法太急,少了点山水的从容”。那时的李慕然眼里有光,像盛着整个洞庭的月色。
而如今,传闻里的李慕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对着春水发呆的少年。据说他在半年前的宗门大比里一剑挑断了七位师兄的经脉,理由是“他们挡了我的路”。更有人说,他修炼了青云宗禁术《蚀心诀》,每逢月圆便要饮生血才能压制心魔。
沈醉抬手,指尖抚过剑身。玄铁锻造的“碎影”剑面上,他的影子被拉得狭长,眉峰间那道浅疤在暮色里若隐若现——那是十年前被一只成了精的墨狐抓伤的。那时他还在青城山跟着师父学画符,总以为天下的妖物都和话本里写的一样,要么蠢得可爱,要么坏得直白。
直到师父被一群戴着青铜面具的人钉死在诛仙台上,他才明白,这世间最难看透的从来不是妖的獠牙,而是人的人心。
“沈兄,还在练剑?”
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沈醉转身时,碎影剑已隐入袖中,指尖残留的剑气却让来人下意识退了半步。
李慕然站在丈许外,月白道袍上绣着青云宗的流云纹,腰间玉佩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他比三年前高了些,下颌线绷得很紧,那双曾盛满月色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看着沈醉时,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李兄倒是清闲。”沈醉淡淡开口,目光落在对方右手手腕上——那里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绫,隐约能看到底下青黑色的血管在跳动。
“明日便是决赛,再不清闲,怕是没机会了。”李慕然笑了笑,那笑容却没抵达眼底,“听说沈兄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当年青城山的事?”
沈醉瞳孔微缩。这件事他从未对人说起过,李慕然是怎么知道的?
“李兄消息倒是灵通。”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内息,丹田处的气旋开始缓缓运转,“怎么,青云宗连这种陈年旧事都感兴趣?”
“谈不上感兴趣。”李慕然走近几步,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内里衣襟上绣着的暗纹——那不是青云宗的纹样,倒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蝙蝠,“只是觉得,沈兄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找一群死人上,不如想想明日该怎么接我这一剑。”
话音未落,李慕然的右手已抬起,白绫无风自动。沈醉看清他掌心那枚青黑色的印记时,心头猛地一沉——那是《蚀心诀》修炼到第三重才会出现的“噬灵印”。
果然,传闻是真的。
“看来李兄对明日的决赛很有把握。”沈醉的声音冷了几分,袖中的碎影剑开始微微震颤,“只是不知,用禁术换来的修为,算得什么本事?”
“本事?”李慕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沈兄,你以为这天下的道理是用剑写的吗?不,是用血。谁的血够热,够多,谁就能定下规矩。”
他抬手,白绫突然化作一道青影缠向沈醉咽喉。沈醉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后退,同时屈指成弹,三枚用内息凝聚的冰棱破空而去。
“嗤——”
冰棱在触及白绫的瞬间便化作了水汽。李慕然的身影如鬼魅般紧随而至,掌风带着蚀骨的寒意拍向沈醉心口。沈醉猛地旋身,碎影剑出鞘的刹那,剑鸣如龙吟,硬生生在两人之间劈开一道气墙。
“叮!”
掌风与剑气相撞,激起漫天尘埃。李慕然踉跄后退半步,右手白绫上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沈醉则被震得气血翻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这《蚀心诀》的威力,比他想象中更可怕。
“看来沈兄这些年也没闲着。”李慕然舔了舔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猩红,“这样才有意思。明日决赛,我会用青云宗的镇派剑法‘流风回雪’,让你死得明白。”
说完,他转身便走,月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沈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碎影剑上的寒气几乎要将他的手指冻僵。
流风回雪?那是青云宗最中正平和的剑法,与《蚀心诀》的阴狠毒辣截然相反。李慕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风渐冷,吹得广场周围的松柏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沈醉收剑回鞘,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一间位于后山的石屋,是昆仑主办方特意安排的,说是清静,其实更像是监视。
刚走到石屋门口,他忽然停住脚步。
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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