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剑穿透第七个黑衣人咽喉时,血珠溅在他眼角的刹那,天地突然倒转。不是眩晕,是真的倒转——脚下的青石板路翻卷如浪,头顶的苍穹塌陷似锅,他像片被狂风撕扯的败叶,身不由己地往更高处坠去。
“这便是‘踏碎凌霄’的代价?”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剑穗上的狼牙坠子在风里打转,发出细碎的呜咽。三天前在断魂崖,那老道说“欲上青云,先碎凡骨”时,他以为是故弄玄虚,此刻五脏六腑像被无形的手揉碎重组,才懂这“碎”字有多锋利。
风声越来越厉,刮得耳膜生疼。他试着运转体内真气,却发现经脉像被冻住的河,每走一寸都似有冰碴在刺。正狼狈间,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不是云,是千万点碎光,织成张绵密的网,将他下坠的势头猛地兜住。
“凡夫俗子,也敢闯九霄境?”
声音清越如钟,却裹着三分戏谑。沈醉睁眼,看见自己正躺在一片巨大的羽毛上——那羽毛白得发蓝,根根分明如琼玉雕琢,末端垂着的银线在风里轻轻摇晃,细看竟都是极细的冰棱。
抬眼时,心脏漏跳了半拍。
云端之上,立着只仙鹤。不是凡俗画本里的模样,它足有三丈高,丹顶如燃着的朱砂,翅展时遮去半片流云,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剔透的金,眼尾却泛着抹胭脂红,像极了醉汉眼里的晚霞,又带着掠食者的冰冷。
“阁下是?”沈醉撑着羽毛坐起,指尖悄悄扣住剑柄。这仙鹤身上的气息太诡异,既有仙家的清灵,又藏着股血腥味,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玉如意。
仙鹤偏了偏头,金瞳里映出他的影子。“吾名玄霜,”它开口时,丹顶的红竟亮了几分,“倒是稀奇,百年了,你是第一个靠蛮力撞进‘云障’的凡人。”
沈醉挑眉:“蛮力?”他想起断魂崖老道递来的那枚青铜符,符上刻着“破妄”二字,刚才生死一线时捏碎符纸,竟引来了这般异象。“若我说,是有人请我来的呢?”
玄霜的翅膀突然扇了扇,带起的风卷着碎冰砸在沈醉脸上。“请?”它冷笑,声音里的戏谑变成了刺骨的嘲讽,“谁会请个浑身血污的刽子手?你剑上的冤魂,怕是能填满东海水了。”
沈醉的指尖猛地收紧。这仙鹤竟能看透他的过往?他杀过的人确实不少,影阁的杀手,天机阁的密探,还有那些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每桩都沾着血,可哪桩不是为了活下去?
“刽子手又如何?”他迎着玄霜的目光,嘴角勾起抹惯有的冷笑,“总好过某些披着仙皮,却见死不救的畜生。”
话音未落,玄霜的翅膀突然拍了下来。不是攻击,是用翅尖挑起他的衣领,将他悬空拎了起来。沈醉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秒已被甩到一片更宽阔的羽毛上——这竟是仙鹤的背。
“坐稳了,凡人。”玄霜的声音带着怒意,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异动,“既然你想见识九霄境,吾便让你看看,这里的‘仙’,是怎么杀人的。”
它振翅的瞬间,沈醉感觉一股巨力将自己按在羽毛上。身下的云层像被劈开的浪,往两边退去,露出藏在云后的景象——不是他想象中的琼楼玉宇,而是连绵的血色山峰,山峰上插满了断剑,剑柄上缠着的布条在风里飘荡,细看竟是人的肠子。
“这是……”沈醉的瞳孔骤缩。
“枉死山。”玄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凡想成仙者,需先踏过这些骨头。你看那最高的山峰,”它偏头示意,“上面埋着的,是三百年前最风光的‘玉虚仙长’,他成仙前,可是斩了满城百姓祭剑呢。”
沈醉沉默了。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听书先生讲的故事,说仙人都是慈悲为怀的。如今看来,所谓慈悲,不过是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对蝼蚁的施舍罢了。
就在这时,玄霜突然低鸣一声,速度猛地加快。前方的云层里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不是一只,是成百上千只。沈醉抬头,看见无数黑点从云里钻出来,近了才发现,竟是些长着蝙蝠翅膀的仙鹤,它们的丹顶是黑的,眼睛里淌着血,喙里叼着断裂的手臂。
“看来,有人不欢迎你这客人。”玄霜的金瞳里闪过嗜血的红光,“坐稳了,吾要开荤了。”
它俯冲的瞬间,沈醉看见领头的蝙蝠仙鹤嘴里,叼着半块熟悉的青铜符——和老道给的那枚“破妄”符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着的字,变成了“索命”。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蝙蝠仙鹤的翅膀上,都印着个小小的印记——那是天机阁令牌背面的北斗七星,只是七星的末端,多了道蜿蜒的血线,像条正在爬行的蛇。
玄霜的利爪撕碎第一只蝙蝠仙鹤时,沈醉突然听见风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和断魂崖老道的声音一模一样:
“沈小友,记住,见仙鹤时,先看它的脚……”
他下意识地看向玄霜的脚。那是双覆盖着白鳞的利爪,爪尖泛着寒光,而在最粗的那根趾骨上,竟套着个铁环,铁环上刻着行极小的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