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贵妃?”
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
“德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可知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的语气甚至算得上平静,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是晴是雨。
“臣妾知道!臣妾无比清醒!”德妃抬起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上。
她却倔强地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哭腔,只有一片冰冷的绝望和近乎疯狂的执拗,
“她根本不是苏玉璃!她是南梁的亡国公主沈朝歌!她在陛下身边,就是为了复仇!她会害死陛下的!”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泣血的控诉。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殿外的王敬庸见德妃冲进殿后早早让宫人退下,此刻只有他自己垂头独守。
萧彻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种可怕的平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德妃感到恐惧和窒息。
德妃见到萧彻反应,心中了然,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陛下……”她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带着一丝哀求,一丝不解,“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您一直都知道她是谁!您这是……这是拿您自己的安危在冒险啊!万一……万一她真的对您不利……”
“没有万一。”
萧彻冷冷地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力,仿佛一切尽在他的股掌之中,
“朕自有分寸。”
“分寸?”
德妃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积压在心中的恐惧、担忧、嫉妒、委屈,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出来,她口不择言地嘶声喊道,
“陛下的分寸就是纵容一个前朝公主在宫中肆意妄为,视宫规如无物吗?就是一直留着她的旧玉佩吗?就是明知道她心怀不轨,却还处处维护她?!陛下!您醒醒吧!她早就不是您当年一心求娶的公主了!你们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是国破家亡!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你!她接近你,利用你,最终只会毁了你啊!”
“啪——!”
萧彻猛地抬手,将书案上的端砚扫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暴怒,终于打断了德妃声嘶力竭的控诉。
“王华!”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潭的坚冰,不带一丝温度,
“你的话,太多了。朕以为你一直都是聪慧的,你可知此事不该由你戳破。”
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口冰封了千年的寒潭,牢牢锁住她惊恐而绝望的泪眼。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做好你的德妃,打理好你的后宫。安分守己,别因为你的一时冲动,毁了整个琅琊王氏!”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德妃的心脏,将她最后一丝希望和尊严碾得粉碎。 没有否认,没有解释,只有**裸的警告和毫不掩饰的冰冷控制。
他果然还爱着沈朝歌!
那份深埋心底的旧情,从未熄灭!
那她呢?
她劝说父亲违背百年家训,倾尽琅琊王氏之力,助他覆灭南梁,助他登基,又算什么?
她这五年来,殚精竭虑,维系后宫平衡,为他稳固前朝根基,看着一个又一个美人被送入宫中,还要强颜欢笑,假装大度贤良,这又算什么?
他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王家的荣耀和地位吗?
她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爱恋,所有的付出,在此刻都成了自作多情,成了逾越本分的笑话!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深情,她的担忧,竟如此不值一提,甚至……如此碍事!
萧彻不再看她,转身走回书案后,背对着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疏离,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过:
“今日你说得每一句话,都足以令王家万劫不复。念在你多年打理后宫,也算辛苦,朕……全当没听见。下不为例。回去吧,最近不要在传信给你父亲了。”
德妃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早已麻木疼痛。
当德妃失魂落魄地踉跄着回到景仁宫时,夜已深沉,月色如水,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斑驳的银辉。
她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包括欲言又止的翠微,只留下满殿的寂静。
独自一人,缓缓坐到铜镜前,映照出她依旧端庄秀丽的容颜,往日的温婉娴静被一层挥之不去的悲伤与绝望笼罩,那双曾盛满智慧与从容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与破碎的光芒。
白日里被她失手打碎的翡翠念珠残骸早已被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清扫干净,仿佛从未存在过那般,恢复了往日的整洁雅致。
然而,那碎裂的声响,那滚落一地的翠绿珠子,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镌刻在她的心上。
心口的裂痕,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反而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被反复撕扯,越来越大,深可见骨,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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