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辟九霄 第70章 流云暗涌

流云坊市，坐落于一片终年云雾缭绕的巨大灵脉节点之上，乃是方圆万里内最大的修士交易聚集地。坊市由数个修真大族联合掌控，规矩森严，禁止私斗，吸引了无数散修、商会乃至宗门弟子前来交易、打探消息。

这一日，坊市入口处，一名身着普通青色道袍、面容平凡无奇、气息约在筑基后期的中年修士，随着人流缴纳了入市灵石，缓步走入喧闹的街道。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与拥挤的摊位，看似随意，实则已将周遭环境、人流走向、暗处哨岗尽收眼底。正是改容易貌、收敛气息后的陈平。

他此行目标明确：接触“阵痴”瞿墨，并采购一批炼制“问心符种”的稀有材料。

根据苏雨薇提供的情报，瞿墨此刻应在坊市西区的“散修杂货区”摆摊，售卖他那些被视为“异想天开”的阵道笔记与半成品阵盘，以期凑够灵石，参与明日拍卖会那枚“五品延寿丹”的竞拍。

陈平并未直接前往西区，而是先在几个大型材料商铺转了一圈，以略高于市价但不算离谱的价格，购齐了所需的大部分材料，只留下几样极其罕见、通常只在黑市或拍卖会出现的核心材料暂未入手。此举既是为了掩饰主要目的，也是确实需要。

随后，他才信步走向西区。这里远比中心区域杂乱喧闹，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草、矿石、妖兽材料乃至劣质法器的混合气味。摊位拥挤，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很快，陈平在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找到了瞿墨的摊位。摊主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的老者，正埋首于一块残破的玉简之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着玄奥的轨迹，对周遭的喧闹充耳不闻。他的摊位前冷冷清清，摆放的几块阵盘灵光黯淡，笔记玉简也蒙着薄灰，与旁边吆喝得起劲的摊位形成鲜明对比。

陈平并未立刻上前，而是站在不远处一个售卖符纸的摊位前，假装挑选，神识却如同最精细的触须，悄然笼罩过去。

他并未探查瞿墨的修为或**，而是仔细观察着他刻画阵纹时那无意识流露出的韵律、其对摊位前那些劣质阵盘的摆放规律（暗合某种简易防护阵）、以及其周身自然流转的、与天地灵气极其微弱的共鸣波动。

“果然有些门道…”陈平心中暗赞。这瞿墨在阵法上的天赋与直觉确实异于常人，其推演轨迹虽看似杂乱，却暗含某种古老阵道的真意，只是不得其法，无人指点，故显得“异想天开”。其根基扎实，神魂因长期推演阵法而异常凝练，只是肉身枯竭，气血衰败，金丹无望，寿元将尽。

观察片刻，陈平缓步上前，停在摊位前，随手拿起一块标注着“小五行迷踪阵改良版”的阵盘，注入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真元。

嗡…阵盘微微一颤，表面纹路竟亮起微弱光芒，运转了起来，但极其不稳定，光芒闪烁不定，显然核心符文存在缺陷。

瞿墨被惊动，抬起头，看到陈平手中的阵盘竟被激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又黯淡下去，沙哑道：“道友见笑了，老朽拙作，缺陷颇多，不值一提。”他显然习惯了被人质疑和忽视。

陈平却未放下阵盘，反而道：“阵眼处‘巽’位符文第三笔与‘离’位交叠过甚，引动时易导致灵气对冲，故而不稳。若将‘巽’位符文向左偏移半厘，以‘坎’水之气稍作缓冲，或可改善。”

瞿墨闻言，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陈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你看得懂？！偏移半厘？缓冲？这…这我怎么没想到？！”他一把抢过阵盘，手指颤抖着在上面比划，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完全忘了眼前的顾客。

陈平心中点头，此人对阵道的痴迷，确非虚言。

“道友高见！高见啊！”瞿墨激动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向陈平的眼神充满了惊奇与探究，“老夫瞿墨，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师承何派？竟对古阵变化有如此精深见解！”

“散修，姓云。”陈平随口编了个身份，“略通皮毛而已。观道友这些作品，思路奇诡，不拘一格，可惜…似乎灵力支撑与符文稳定性上，多有欠缺。”

瞿墨顿时如同找到了知音，长叹一声，满脸苦涩：“道友慧眼！老夫一生浸淫阵道，自认有些心得，奈何资质驽钝，修为难进，无力炼制高阶阵盘验证所想，更无灵石购买珍稀材料…蹉跎一生，一事无成，如今…唉，大限将至，只能变卖这些无用之物，换取几枚丹药，苟延残喘罢了。”言语中充满了不甘与落寞。

陈平顺势问道：“哦？道友急需丹药？可是为了明日拍卖会那枚‘五品延寿丹’？”

瞿墨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苦笑道：“正是。可惜那延寿丹起拍价便要五千灵石，且有数家大族子弟志在必得，老夫这点家当…怕是连竞价资格都无。”他指了指摊位上那些东西，“这些，若能卖出一半，凑够一千灵石，老夫便心满意足，能拍些次等丹药，多活几年也是好的。”

陈平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我能助道友拍得那延寿丹，甚至…提供资源，助道友一窥金丹大道，道友当如何？”

瞿墨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向陈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深深的警惕与怀疑取代：“道友…莫要戏耍老夫！延寿丹价值连城，金丹大道更是虚无缥缈，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助我？有何条件？”

陈平早料到如此，淡然一笑：“自然有条件。我需一位真正的阵法大家，为我效力百年。百年之内，听我调遣，钻研阵法，不得有二心。百年之后，去留随意，我还会赠予一笔足够逍遥的资源。至于能否结丹，看你自己造化，但我可提供功法与护持。”

他并未直接提及道兵或绝对控制，而是以百年之约和资源交换为饵，试探其心性。

瞿墨呼吸粗重，脸色变幻不定。巨大的诱惑与未知的风险在脑中激烈交锋。效力百年，失去自由，但能得延寿丹，甚至有希望结丹，完成毕生夙愿…对方来历不明，是陷阱还是机缘？

“道友…究竟是何人？”瞿墨声音干涩。

“一个能给你机会的人。”陈平语气平静，“机会只有一次，拍卖会结束前有效。道友可慢慢考虑。对了，”他仿佛刚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正是之前匿名购得的那份瞿墨的笔记，“这份‘九宫逆灵阵’的推演，方向是对的，但核心处‘中宫’定位有误，应以‘星斗移位’之法重新校准，或许能有突破。”

他将玉简放在摊位上，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瞿墨呆呆地看着那枚玉简，又看向陈平离去的背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对方不仅看出了他阵法的缺陷，竟连他秘不示人的核心推演都一语道破关键！这是何等恐怖的阵道修为？！

诱惑与震撼交织，让他心乱如麻。

陈平离开摊位，并未走远，而是在坊市中继续闲逛，神识却始终分出一缕，留意着瞿墨的动向。他看到瞿墨呆立良久，最终颤抖着拿起那枚玉简，神识沉入其中，随后身体剧震，脸上露出狂喜、震撼、继而陷入深深沉思的表情。

“种子已经种下，能否发芽，就看他的选择了。”陈平心中淡然。他并不急于求成，若瞿墨连这点决断与冒险精神都无，也不配入选道兵。

随后，陈平前往坊市最大的拍卖行“聚宝阁”，缴纳保证金，领取了明日拍卖会的号牌。他注意到，拍卖行周围暗处，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潜伏，显然是各方势力派来确保拍卖会安全或别有目的的高手。

就在他准备离开聚宝阁时，心中忽然警兆微生！《混元道经》自主运转，一丝极淡却阴冷的幽冥鬼气，被他敏锐地捕捉到，自不远处一条小巷中一闪而逝！

“幽冥教的人？他们也来了？”陈平眼神一凝，不动声色地改变方向，朝那小巷走去。

巷内空无一人，但那丝鬼气残留未散。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幽冥教联络暗记，映入眼帘——三朵重叠的幽暗火焰。

陈平心中冷笑，看来这流云坊市，果然不是表面那么平静。幽冥教在此出现，是为拍卖会？还是…另有所图？或许，与那“影蛛”有关？

他不动声色地抹去暗记，转身融入人流。局势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复杂。这次坊市之行，或许不止是寻找道兵那么简单了。

夜幕降临，流云坊华灯初上，更显喧闹，却也隐藏着更多未知的暗流。陈平寻了一处僻静客栈住下，静待明日拍卖会的到来，也等待着瞿墨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