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新界,阳光本该是明媚的,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带着腥甜的湿气过滤,变得昏黄而粘稠。空气中弥漫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过度生长的禾本科植物的浓郁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大型养殖场里传出的**饲料的味道。
宋慈站在一栋被茂密、异样翠绿的杂交水稻试验田半包围着的白色二层小楼前。这里就是农业专家钟楚雄的实验室兼住所。与他想象中的井然有序不同,这里的稻田过于安静了,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禾叶在无风的情况下,偶尔不自然地摩擦,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其间蠕动。
他是循着一条离奇的线索追查到此的。新界数个村落,近期出现了多起“稻农癫狂症”,患者力大无穷,皮肤角质增厚,出现类似稻叶的脉络,且伴随有强烈的攻击性,最终在疯狂的呓语中力竭而亡,尸体解剖后,胃袋和肠道里充斥着未能消化的、带着血丝的生米粒。所有的线索,隐隐指向了这位曾因培育出高产量“奇迹稻”而声名大噪,近年却深居简出的钟博士。
深吸了一口这令人不适的空气,宋慈抬手,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漆白木门。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了一条缝,钟楚雄的脸出现在门缝后。他大约五十岁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大褂,一副标准学者模样。只是,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白浑浊,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闪烁着一种近乎亢奋的、不正常的光彩。
“宋慈?欧阳胖胖介绍来的法医?”钟楚雄的声音有些尖细,语速极快,“进来,快进来!别让外面的‘杂气’污染了我的宝贝们!”
他不由分说地将宋慈拉进屋内,迅速关上门,仿佛门外有什么洪水猛兽。
室内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了各种离奇尸体的宋慈,也瞬间感到胃部一阵紧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实验室,更像某个亵渎生命的邪教祭坛。
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发出惨绿色或幽蓝色光芒的培养灯,照射着房间中央和四周摆放的巨大玻璃罐。罐子里装满了浑浊的、泛着泡沫的绿色培养液。而在那液体中扭动、生长的,根本不是正常的植物。
那是水稻。但它们粗壮的根系如同纠缠的灰色触手,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内壁;稻秆扭曲盘旋,上面生长的不是稻穗,而是一簇簇不断开合、带着细密锯齿的、类似口器般的结构;更有甚者,某些稻穗的末端,竟然悬挂着模糊的、仿佛缩小了数倍的人形果实,五官轮廓在黏液中若隐若现,微微搏动。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气味更加浓烈了,几乎令人作呕。
“看!看看吧!宋法医!”钟楚雄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在诡异的灯光下,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这是我的杰作!‘谷灵系列’!完美的共生!生命的进化!”
他快步走到一个最大的玻璃罐前,里面浸泡着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那似乎是一个被剖开的大脑组织,灰白色的皮质与鲜红的血管清晰可见,但无数的、细如发丝的稻根从脑组织的各个区域生长出来,如同神经束般延伸,与缠绕其上的稻秆彻底融为一体,稻秆顶端,几株稻穗低垂,谷粒呈现出一种类似脑回路的诡异纹路。
“人类培育水稻?呵,肤浅!愚昧!”钟楚雄用指关节敲打着玻璃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罐子里的“脑稻融合体”似乎被惊动,稻根猛地收缩了一下。“是人类需要被培育!被优化!粮食?不!是神只!是‘谷灵之主’的恩赐!我们吃下它,与它结合,成为更高等的存在!”
他的话语混乱而癫狂,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术语和狂热的信仰。宋慈强忍着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在一个实验台的角落,看到了一些散落的文件,上面用潦草的字迹画满了扭曲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图案,与他在之前齿轮邪教案件中看到的符号有几分神似,但更倾向于有机生命的形态。
“钟博士,你说的‘谷灵之主’是什么?那些发疯的村民,是不是和你的‘杰作’有关?”宋慈沉声问道,手悄悄伸入口袋,握住了随身携带的解剖刀。他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震动,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却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嗡鸣声,正从那些扭动的植物和培养液中散发出来,试图钻进他的脑髓。
“有关?当然有关!”钟楚雄猛地转过身,眼镜片后的双眼几乎要凸出来,“他们是幸运儿!是第一批聆听并回应‘谷灵之主’低语的选民!他们的血肉,他们的意志,正在与伟大的存在交融!摆脱这脆弱肉身的束缚!”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白大褂的衣角甩动。“你听到了吗?那来自远古稻田的呼唤?那让万物生长,也让万物归于土壤的永恒韵律!”他指着自己的耳朵,又指向那些玻璃罐,“它们在唱歌!在赞美!在等待最终的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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