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方才说了什么?”
韦喆怀疑自己听错了。
难道现在他们不应该是聊天下大事,共议如何驱除胡虏,扫平南边的无能东晋吗,这位圣王这是在做什么?
小白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道:“我说,你这坞堡外头那些百姓,我都要了。”
他抬手,拿出一瓶被扒了包装的茶饮料,又取出两个小白瓷杯,转开饮料倒上,一杯给自己,另一杯推给韦喆。
第一次看见微生小白隔空取物,韦喆脑子瞬间冷静下来,端起茶杯,见小白先喝了一口,他才也试着轻抿。
很清香的味道。
把人先震慑住的小白一本正经道:“近日在贵堡盘桓,深感您维系这一方天地之不易。外有胡骑环伺,内有数千张口待食。乱世之中,能保得坞堡周全,民生粗安,您实乃中流砥柱。”
“既已决心留在祖地,绝不难逃,那这都是我等该做的,您高赞我了。”
虽然来自仙人的夸赞叫人心生欢喜,但习惯使然,突然被戴高帽,让韦喆心生警惕。
端着茶盏,小白开始给他算账。
“我细细观之,您坞内人丁虽众,然面有菜色,体弱多病者甚多。一人病,死生难料;一人逃,则需十人追捕。农具粗陋,效率低下,百人劳作之产出,恐不及江南八十健妇。”
人是多,也都在卖力气,但是工具有限,铁器还要用来打造兵甲,粮食还要养耕牛和战马,就算组织起来,也还是浪费。
但是也不能让人休息,一旦歇下来了,隐患更大。
“您养着他们,所费几何?每日之粥糜、冬日之褴褛衣衫、病时之草药、怨气所致之怠工损耗……这是一笔巨大的沉没成本。您看似拥有他们,实则背负着他们。”
才怪。
没有这么多底层百姓养着,整个坞堡早就运行不下去了,佃农都活成了半奴隶,奴仆就是奴隶,佃农还随时都有破产卖身为奴的风险。
小白为自己能够面不改色胡说八道而暗自伤怀,感觉自己好像都变黑心了。
韦喆摸上胡子,沉默住了。
我有这样好?
虽然,养这么多人是都很花钱,但没有人口,就无法完成坞堡内的一切生产活动。
不过乱世之中,他们坞堡也确实给百姓提供了庇佑,没有他们,百姓早就都没了。
小白劝道:“恕我直言,坞堡最大的隐患,或许不在墙外,而在墙内。数千心存怨望、濒临绝境之民,犹如干柴,只差一粒火星……”
韦喆在思考:他们坞堡内的底层人,还有人敢心存怨望?
其实是没有的。
大部分人因为真的经历过外头的战乱和饥荒,对人吃人和胡人杀人的恐惧大过一切,现在坞堡内的生活,干活就有粮食,能勉强活,他们也就还能忍。
最后小白再次声明自己的用意。
“韦氏家大业大或许不惧,但一旦有事,弹压内乱所耗之兵力、财力,乃至动摇坞堡根基,其代价远超从他们身上榨取的那点微薄产出。”
“用金银换安定,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韦喆听明白了,说来说去,他还是要人。
当家人不得不提醒小白:“先生,乱世之中,我北方百姓不知死伤多少。老夫认为,宁可失地,也要存人。百姓虽多,也还能勉力供养。”
不然好好的京畿不住,他跑来秦岭干什么,还不是他们留在长安,迟早家里上下都要被刘曜那些胡人给弄死。
反正没有朝堂收税,养百姓只要给口饭吃就好,就是这年头疫病多,要格外关注他们的生病问题。
韦喆得强调一番:“我韦家,也还不缺黄白之物。”
不缺钱,但没说死不能交易,那也就是说还有的谈。
小白直接开价了。
“三千斤上等雪花盐,加上三千斤精铁,换三千百姓。”
韦喆摸胡子的手不小心重了些,多揪了两根胡子,但他却暂时没心思管下巴的疼痛,脑子都被这三千斤盐和三千斤精铁给震惊住了。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筹码。
他们在秦岭龟缩,坞堡是易守难攻,但是物资补给是个重要问题。
粮食能自己种,布能自己养蚕种麻纺织,可是盐和铁,这两样最重要,也最重的物资,他们没法轻易获取和运输进秦岭,还得靠以前的关系人脉,去和其他地方的人做交易来获取。
这可是乱世,粮都难寻,更不要提盐了,一斛粮约120斤,可换一到三斤盐。
有三千斤盐,他们能彻底稳住坞堡的军心、民心,还能有足够的盐去和其他北方士族做交易,和胡人做交易也是够得。
精铁就更不必说,武器、重盔甲、农具,直接能把他们现在的精锐士兵扩张一波大的。
关键是,这三千斤盐和三千斤铁完全都是卡在他们韦氏的消化线上,能让他们都觉得交易他们占了大便宜,家族瞬间暴富,量大又足以自己内部消化。
而百姓,能干的活有限,还得管他们吃喝,生病了人就死了,还会传染、逃跑,不算有价值的正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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