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库那刺骨的寒意骤然消散,紧随而来的热浪裹挟着浓重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几乎窒息。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般骤然变幻,等张夏和陈默稳住心神,发现自己竟站在了一个喧嚣鼎沸的古代市集中央。
烈日灼灼,炙烤着坚实的地面。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浓重的汗臭、牲畜粪便的腥臊,以及某种食物**后的酸馊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里。周围是涌动的人潮,大多穿着粗粝的麻布衣,面黄肌瘦,脸上刻着麻木或是一种病态的亢奋,被人流裹挟着,不由自主的朝同一个方向涌去。
两人刚从低温环境中脱离,身体还残留着冰冷的战栗,瞬间被这闷热污浊的空气包裹,不禁感到一阵眩晕。
还未来及适应,就被混乱汹涌的人潮推搡着向前。奇怪的是,尽管他们的清晰的感受到与他人身体的碰撞,但这些行色匆匆的古代百姓却对他们这两个“异类”视若无睹。他们身上格格不入的现代装束,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侧目或惊疑。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回事?”陈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让她大脑几乎宕机。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张夏结实的小臂,仿佛那是唯一能锚定现实的支柱。
张夏眉头紧锁。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几乎是本能的反手探向随身背包,指尖触碰到里面各种工具的熟悉轮廓,才稍稍拉回了一丝镇定。
“别慌,”他压低嗓音,凑近陈默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凉的耳廓,“先跟着走,但别做任何引人注目的动作。”他目光扫过周遭的面孔,补了一句,“虽然他们似乎……感知不到我们的存在。”
二人身不由己,被人流拥挤着推向集市中央。几个脏兮兮、赤着脚丫的孩子嬉笑着从他们腿边钻过,扬起一小片尘土。孩子们用稚嫩的嗓音,反复唱着一首歌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煞人的通敌寇,掉了脑袋林家秀~咔擦的一声响,红花便满地流~”
那童谣字句清晰,旋律简单,却带着天真无邪的残忍,字字刺入二人的心口。张夏的眉头锁得更深,他侧耳凝神,试图从这循环往复的吟唱中,解析出更多被掩盖的信息。
“我们这是进入画里了?还是……穿越了时空?”陈默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感觉喉咙干涩发紧,像被沙砾磨过。
“目前还无法断定。”张夏环视着这真实的古代场景,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故作轻松的调侃,试图缓解她紧绷的神经,“但如果真是穿越,那你可就麻烦了。”
“看这周围人的穿着和建筑风格,很像史料里描述的晋朝时期。那可是个出了名的乱世啊,史书上都不忍多写几笔。”
他故意用带着点吓唬的语气继续说道:“着名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就是那时候的事,中原板荡,人命贱如草芥。像陈总您这等姿色……”他瞥了一眼陈默即使惊慌失措也难掩的清丽面容和出众气质,“万一被南下的胡人瞧见了,保不齐就被掳去当压寨夫人,生十个八个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吓唬我!”陈默又惊又怒,却不由自主的更靠近他一步,嘴上却不服输,“那你呢?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我倒是听说这时代的某些士族门阀,盛行那个……男风!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家伙,下场也未必好到哪里去!说不定就被哪个有特殊癖好的太守抓去当……”
后面的话她似乎觉得不太雅,硬生生刹住了,只是瞪了他一眼。
“‘细皮嫩肉’这个评价用在我身上,还真是新鲜啊。”张夏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心底却因陈默在这种境况下竟还能保持斗嘴的活力而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些许。“既来之则安之吧。走,跟去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热闹。”
他们被混乱的人潮推挤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土质广场。广场尽头,一个用粗糙原木临时搭建的高台突兀矗立,台子周围站立着一圈手持长戟的士兵,将喧嚣的人潮隔绝在外。人群在高台下围得水泄不通,伸长了脖颈,脸上交织着期待与好奇的神色。
高台中央,一个穿着赭色囚服、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被两名膀大腰圆、面目凶悍的狱卒粗暴地拖拽了上来。她虚弱得几乎无法自行站立,脚步踉跄蹒跚,裸露的手腕和脚踝处,新旧伤痕交错,有些还在渗着血丝。
然而,即便落魄至此,污垢和伤痕也无法完全掩盖她清秀的眉眼轮廓和那份源自骨子里的柔韧。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有恨意,只是一种彻底放弃挣扎后死寂般的平静。
张夏眯起眼睛,目光审视着那名女子和整个刑场布置,低声自语:“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何至于闹出这般大阵仗?这排场不像是对付普通囚犯。”
“眼睛都看直了啊?第一次见着活的古代美女吧?怎么了,看不下去了?”陈默看着张夏那专注探究的目光,忍不住酸溜溜地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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