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日子 第4章 暗夜突围

手电光在巷口晃了晃，那伪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李明远后背贴着冰冷的墙，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悄悄碰了碰王老先生，示意他把孩子们往更深的阴影里带。

“喂！你们在那儿干什么？”伪军的手电筒突然照了过来，光柱正好打在李明远脸上。

李明远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住眼睛，脑子飞速转动，嘴里已经编好了说辞：“老总，俺……俺是附近的住户，带着娃们出来凉快凉快，这屋里太闷了。”他故意压低声音，模仿着当地短工的腔调。

伪军狐疑地走近几步，用枪托挑了挑他的毡帽：“凉快？这深更半夜的凉什么快？我看你们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他的目光扫过缩在后面的孩子们，“这些娃是你家的？”

“是是，都是俺家的，还有亲戚家的，这不赶上逃难，都挤在一块儿了。”李明远陪着笑，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脱身——万一这伪军要细看，孩子们脸上的恐惧藏不住，肯定露馅。

王老先生突然咳嗽了两声，颤巍巍地走出来：“老总，您就行行好，孩子们都饿了一天，刚睡着被吵醒，实在是可怜……”他说着，悄悄往伪军手里塞了个东西——正是刘老板留下的那块碎银子。

伪军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眼睛亮了亮，脸色缓和了些：“算你们识相！赶紧回去睡觉，别在外面晃悠，要是被太君看见，有你们好果子吃！”

“哎哎，谢谢老总！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李明远赶紧拉着孩子们往后退。

伪军揣好银子，骂骂咧咧地走了，手电光渐渐消失在巷尾。

直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李明远才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好险……”王老先生抹了把汗，“多亏了刘老板留下的银子。”

“别耽搁了，快走。”李明远不敢多等，带着一行人往西城根的方向摸去。

夜更深了，城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到鬼子岗楼上传来的咳嗽声。孩子们很懂事，没人说话，只是紧紧跟着前面的人，小脚丫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有个最小的孩子大概是吓坏了，走着走着突然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明远赶紧停下来，蹲下身捂住孩子的嘴，轻声哄道：“乖，不哭，哭了就会被坏人发现了。你看，哥哥姐姐都没哭呢。”他从口袋里摸出块干硬的窝头，塞到孩子手里，“吃点东西，就不害怕了。”

孩子含着窝头，眨巴着大眼睛，果然不哭了。

王老先生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这城里来的学生娃，不仅有脑子，心还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西城根。这里荒草丛生，城墙根下有个半掩在杂草里的洞口，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臭味——正是刘老板说的排水口。

李明远拨开杂草，探头往里看了看。洞口不算太小，成年人猫着腰能钻进去，就是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有多深，还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

“就是这儿？”王老先生皱着眉，捂住了鼻子。

“嗯。”李明远点点头，“刘老板说有人在外面接应，咱们钻过去就能见到自己人了。”他回头对孩子们说，“大家跟着我，进去之后别说话，抓紧前面人的衣服，知道吗？”

孩子们点点头。

李明远深吸一口气，率先钻了进去。里面又黑又窄，脚下全是黏糊糊的淤泥，没过了脚踝，腥臭味差点让他吐出来。他只能摸索着往前挪，嘴里数着数，心里估算着距离。

“跟上！”他回头喊了一声。

王老先生带着孩子们一个个钻了进来。黑暗中，能听到孩子们压抑的咳嗽声和小声的啜泣，但没人敢大声哭。李明远一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生怕落下一个。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终于透出一丝微光。李明远心里一喜，加快了脚步。

越往前走，洞口越宽，终于能直起腰了。他爬出洞口，发现外面是片小树林，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能看到不远处有个黑影在晃动。

“是自己人吗？”李明远压低声音喊了一句，按照约定的暗号，加了句，“我找刘老板的朋友。”

黑影愣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是个背着步枪的八路军战士：“是李同志吗？我是来接应你们的，张班长！”

“张班长！”李明远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太好了！孩子们和王老先生都在后面！”

张班长赶紧上前帮忙，把一个个孩子从排水口里拉出来。孩子们出来后，都瘫坐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污泥，有的还在小声哭，但眼里都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王老先生最后一个出来，累得直喘气，花白的胡子上都沾着泥，却笑着说：“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张班长，刘老板他……”李明远想起刘老板，声音低沉下来。

张班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我们知道了。组织上已经在想办法营救刘老板，你放心，他不会白牺牲的。”他拍了拍李明远的肩膀，“这里不安全，咱们赶紧回根据地，同志们都等着呢。”

一行人跟着张班长往山林里走。孩子们累坏了，走不动路，战士们就轮流背着他们。李明远也背起了那个最小的孩子，小家伙趴在他背上，很快就睡着了，嘴里还含着那块没吃完的窝头。

月光下，山林里的小路蜿蜒向前，像一条银色的带子。李明远看着前面战士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趴在背上熟睡的孩子，心里百感交集。

这次任务，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可刘老板还在鬼子的大牢里。他不知道刘老板能不能平安回来，但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些孩子，是国家的未来，绝不能让他们落入鬼子手里。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面传来了熟悉的号声。

“到了！前面就是根据地的哨卡了！”张班长兴奋地喊道。

大家都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远远地，能看到哨卡上的灯火，还有战士们熟悉的身影。

“是张班长回来了！”哨卡上的战士喊道。

“带回人了吗？”

“带来了！都安全！”

李明远看着那片温暖的灯火，感觉鼻子一酸。他终于把孩子们带回来了，没有辜负刘老板的牺牲，没有辜负赵刚和王政委的信任。

进了根据地，早有乡亲们在等着，端来了热水和热粥。孩子们喝着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王老先生拉着李明远的手，激动地说：“李同志，多亏了你啊，你是孩子们的救命恩人！”

李明远摇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刘老板，是张班长，还有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这时，赵刚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李明远浑身是泥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些孩子，欣慰地笑了：“好小子，干得不错！”

李明远看到赵刚，突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他挺直了腰板，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报告赵队长，任务完成！”

赵刚回了个军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歇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明远点点头，看着孩子们被乡亲们带去清洗、吃饭，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知道，这次的任务结束了，但抗日的路还很长，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