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明太祖实录 第9章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七

己亥年（4056年）春季正月初一，甲午日。

乙巳日，太祖已经平定宁越，想要乘胜夺取浙东尚未归附的郡县，召集众将领告诫他们说：“仁义足以使天下归附，而武力不足以使人心归顺。攻克城池虽然要依靠武力，但安抚百姓必须凭借仁德。我军先前进入建康时，秋毫无犯，所以一举平定了那里。如今刚攻克婺州，百姓才得以安宁，正应当抚恤他们，让百姓乐于归附，这样那些未被攻下的郡县，也必定会闻风归顺。我每次听说各位将领攻下一城一郡后不妄杀百姓，就会喜不自胜。军队出征的势头如同烈火，火势猛烈人们就会躲避，所以鸟儿不会聚集在鹰鹯栖息的树林，野兽不会进入布满罗网的原野，百姓必定归向宽厚的治理。将领若能有不嗜杀的本心，不仅对国家有利，自己也会蒙受福泽，子孙也必定昌盛。你们听从我的话，事情就不难成功，大业可成。”当时缙云书生曹进德也上书议论时事，与太祖的想法十分契合，太祖看后很赞赏他。

戊申日，平章邵荣在余杭击败张士诚的军队。

乙卯日，方国珍派遣使者献上书信表示归附，并进献黄金五十斤、白银一百斤、金织文绮一百端。此前，蔡元刚到庆元时，方国珍和部下商议：“如今元朝国运将尽，豪杰四起，只有江左（太祖势力）号令严明，所向无敌，如今又向东攻下婺州，恐怕我们难以对抗。况且西边有张士诚，南边有陈友定与我们为敌，不如暂且表示顺从，借其声援，以观形势变化。”众人都表示同意。到这时，方国珍派使者献书送礼，希望联合兵力消灭张士诚。信中大致说：“我方国珍生长在海边，靠贩卖鱼盐为生，默默无闻。从前因被人怨恨诬陷，无处逃生，才逃到海岛，被众人推举为首领，接连占据三郡，并非敢作乱，只是迫于自救。唯有明公在濠梁举义，东渡长江，占据险要之地控制四方，以武力安定百姓。我向往道义、想要归附已久，只因道路阻塞未能沟通。如今听说您亲自攻下婺城，安抚浙东，威德所及之处人心归附，您不嫌弃我粗鄙愚昧，加以教诲，让我茅塞顿开，这是我一直的愿望。现派使者献书表诚意，若有吩咐，愿效犬马之劳。所言之事一言为定，有神明见证。”太祖于是派遣省都镇抚孙养浩回访。方国珍虽表示归附，却仍暗中持观望态度。

戊午日，雄峰翼元帅王遇成、孙茂先率兵攻打临安，张士诚派右丞李伯升救援，孙茂先击败李伯升，李伯升收兵退守，孙茂先进攻未能攻克，便领兵返回。

庚申日，太祖命令理问所知事夏文达押送俘获的元臣帖木烈思、石抹厚孙、安庆等人前往建康，行至严州时，帖木烈思趁夜逃走。

任命耿再成为行枢密院判官，率兵驻守缙云县黄龙山，准备攻取处州。

佥院胡大海率军攻取诸暨，张士诚的守将华元帅战败后趁夜逃走，万户沈胜率部投降。我军入城后，敌军余部情绪骚动，再次作乱，胡大海将其击败，生擒四千多人、缴获六十匹马，于是将诸暨改名为全州。任命帐前元帅张彪为统军元帅兼知州事，王玉为副元帅兼本州同知，下令分省照磨汪广洋总理军粮储备，仍命胡大海率军攻打绍兴。

太祖在宁越时，儒士许瑗、王冕前来拜见，太祖询问时事，两人的回答都符合太祖心意，于是将他们留在幕府，任命王冕为咨议参军。王冕是绍兴人，慷慨有大志，精通术数。元末战乱时，他曾到京城，暗中与人说天下将乱，人们都认为他疯了。他还仿照《周礼》着书，说：“我若不死，将此书献给明主，可使天下太平。”担任咨议参军后，他自以为能实现抱负，不久却病逝了。

太祖命宁越知府王宗显开办郡学，聘请儒士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沈、徐原等为训导。当时战乱之后，学校久废，至此才重新响起读书声，百姓无不喜悦。

嵊县万户郝原派人请求归降。

二月初一，甲子日。

在诸全州设立枢密分院，设置明海翼元帅府，升任谢再兴为院判，王玉等为元帅驻守此地。

张士诚的军队再次侵犯江阴，战舰布满江面顺流而下。其将领苏同佥在君山驻军，坐在胡床上指挥进军，守将吴良率军抵御，告诫众将不要轻举妄动。不久，敌军在江边列阵，吴良命弟弟吴祯率军从北门出战，刚交锋，又派元帅王子名率壮士从南门出击夹击，敌军难以抵挡，大败而逃，生擒将领陶元帅、副将宋贯、蒋英以下二百多人，淹死的敌军很多。

癸酉日，平章邵荣率军攻打湖州，击败张士诚的军队，追击至城下。敌军入城坚守，我军将城包围。次日，城中敌军全部出战，我军失利，邵荣于是回军驻守临安。间谍得知张士诚要来进攻，便预先设下伏兵，告诫士兵：“敌军到来后坚守不动，等我在山上举旗，就一起出击。”不久，张士诚的部将李伯升率军突然赶到，攻打我军营垒未能攻克。邵荣估计敌军已疲惫，便举旗示意，各路军队鼓噪而出，伏兵齐发，敌军大乱，自相践踏，死者遍野。李伯升不甘心失败，又整顿军队来攻，再次被击败。李伯升收兵退守，我军进攻未能攻克，于是撤军返回。

三月初一，癸巳日。

甲午日，太祖赦免狱中囚犯，下令：“施行仁政，推行革新治理；安定百姓、扩充领土，应广施赦免之恩。自从渡江以来，我日夜谨慎，希望上应天命、下救民忧。去年亲率大军出征海右，依靠天地神灵和将帅之力，于十二月甲申日攻克婺城，百姓未受惊扰，集市安稳，几天内浦江等县就闻风归顺。这并非我的智力所能做到，实为天地祖宗暗中相助。上天既然命我平定叛乱，我怎敢不顺应时势广施恩惠，弘扬仁德？况且春天万物生长，草木昆虫都能自由生长，而百姓中若有长期被囚禁在狱中的人，其抑郁悲愁之气恐怕会损伤天地和谐。因此通告所属州郡，三月初二以前，除大逆无道者和敌军侦探外，其余罪犯无论轻重，一律赦免。有不遵守规定、仍行告发者，以所告之罪治其罪。”

丁巳日，张士诚率军侵犯建德，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在东门抵御，派其他将领从小北门出发，经鲍婆岭、碧鸡坞绕到敌军后方夹击，大败敌军，敌军溃散而逃。

方国珍派遣郎中张本仁献上温州、台州、庆元三郡，并以次子方关作为人质。太祖说：“古代担心人不顺从就立盟誓，后来演变为交换人质，这是衰世的做法，怎能效仿？结盟交换人质，都是因互不信任。如今他诚心归附，就应真诚相待，光明磊落，何必怀疑而送人质？”于是厚赏方关并遣其回去。方关后来改名为明完。

陈友谅的将领赵普胜侵犯宁国的太平县，总制胡惟贤命万户程允同、义士汪炳叔率五千乡兵击败敌军，缴获粮食一万七千多石。赵普胜又侵犯陵阳、石埭等县，佥院张德胜在栅江口与其交战，再次将其击败赶走。

夏季四月初一，癸亥日。

癸酉日，收复池州。起初，赵普胜攻陷池州后，派部将驻守，自己占据枞阳水寨，多次在边境劫掠。元帅徐达担心其侵扰，派院判俞通海等前往攻击，大败敌军，俘虏将领赵牛儿等人。赵普胜弃船从陆路逃跑，我军又擒获其部将洪钧等，缴获数百艘战船，于是收复池州。太祖当时在浙东，得知后十分高兴，升任徐达为奉国上将军、同知枢密院事，俞通海为佥枢密院事。

戊寅日，在宁越府设立枢密分院，任命常遇春为镇国上将军、同佥枢密分院事驻守此地。

太祖命帐前元帅陆仲亨攻打衢州，未能攻克，率军返回。

佥院胡大海率元帅王玉等攻打绍兴，军队至蒋家渡时与张士诚的军队相遇，将其击败，缴获五十多艘战舰。敌军退至萧山东门，再次被我军击败，余部溃散而逃。

张士诚再次侵犯建德，驻军大浪滩。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派兵从乌龙岭沿胥口进军，击败敌军。

庚辰日，陈保二侵犯宜兴，守将杨国兴将其击败，擒获陈保二，押送至宁越后处死。

张士诚又派兵争夺建德，占据分水岭。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派元帅何世明出击，攻破其营寨，斩杀五百人，余部溃散。

丁亥日，张士诚的军队侵犯常州，守将汤和将其击败，俘虏一千多士兵，缴获四十多艘船、三千多匹马。

己丑日，张士诚的将领李伯升侵犯婺源，守将孙茂先将其击败。

五月初一，壬辰日。

太祖赐给宁越节妇松氏五石米。

辛亥日，太祖即将返回建康，派都事王恺到绍兴召见胡大海。胡大海到后，太祖告诉他：“宁越是浙东重地，必须选合适的人守卫。我回建康后，因你有才能，特命你驻守。衢州、处州、绍兴的攻取事宜，全交给你。衢州的宋伯颜不花有智谋，处州的石抹宜孙善于用人，绍兴被张士诚的将领吕珍占据，这些郡县与宁越邻近，你应与同佥常遇春同心协力，伺机夺取。这三人都是劲敌，不可轻视。”仍命左右司员外郎侯原善、都事王恺、管勾栾凤总理钱粮军务。

六月初一，壬戌日。

太祖从宁越返回建康。

元朝驻守平阳州山寨的参政周宗道派人请求归降。

台州山寨元帅冯辅卿派遣儒士张允诚、杨宗敏带着书信来投诚。

嵊县万户赵可兰、新昌万户何用常率部前来投降。

甲子日，张士诚的部将吕珍围攻诸全州。胡大海从宁越率军救援，吕珍筑堰拦水灌城，胡大海夺堰反灌吕珍军队。吕珍形势窘迫，在马上折箭请求休战，胡大海答应了。都事王恺对胡大海说：“那狡猾的贼人不可轻信，不如趁机进攻，可大获全胜。”胡大海说：“他若再来，我自有办法应对。况且我答应他却违背，是不讲信用；放他走再进攻，是不仁义。”于是率军返回。

己巳日，太祖到达建康。

本月，佥院俞通海率军攻打赵普胜，未能攻克而返回。众将领为此担忧。太祖说：“赵普胜虽勇猛却缺乏谋略，陈友谅挟持君主号令众人，上下之间互相猜疑，用计离间他们，只需一人之力即可。”当时赵普胜有个门客，精通术数，常为其出谋划策，被尊为谋主。太祖于是派人表面上与该门客交往，暗中进行离间，又写信给门客，故意送错给赵普胜。赵普胜果然怀疑门客，门客恐惧不安，前来归附太祖。太祖厚待门客，门客喜出望外，将实情全盘说出，太祖由此掌握了赵普胜的所作所为，又重赏门客，让他暗中游说陈友谅的亲信，离间陈、赵二人。赵普胜毫无察觉，见到陈友谅的使者时，常炫耀自己的功劳，面露得意之色，陈友谅因此更加忌恨他。

秋季七月初一，壬辰日。

乙巳日，枢密院同佥常遇春率军攻打衢州，竖起奉天旗，在城外设栅包围六门，制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等攻城器械，推至城下，高度与城墙平齐，准备借此登城。又在大西门、大南门城下挖掘地道攻城。元朝守臣廉访使宋伯颜不花等人全力防御，用捆扎的芦苇灌油焚烧吕公车，用千斤秤钩住懒龙爪，用长斧砍木梯，修筑夹城防备地道。常遇春攻城未能攻克，于是派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门瓮城，毁坏敌军架设的火炮，督促将士加紧围攻。

八月初一，辛酉日。

庚午日，太祖命元帅朱文逊、秦友谅攻打无为州，攻克该城。

九月初一，辛卯日。

癸巳日，奉国上将军徐达、佥院张德胜率军从无为登陆，夜间抵达浮山寨，击退赵普胜的部将胡总管，在青山击败敌军，追击至潜山边界。陈友谅的参政郭泰率军渡沙河迎战，张德胜再次大败敌军，斩杀郭泰，缴获马、骡、牛等牲畜一千多头，军用物资无数，于是攻克潜山县，命詹元帅驻守。

乙未日，陈友谅杀死将领赵普胜。起初，陈友谅已忌恨赵普胜，又有人说赵普胜想归附太祖，加上对潜山之败感到愤怒，陈友谅便想除掉赵普胜，于是假称会师，亲自到安庆图谋赵普胜。赵普胜没料到陈友谅会算计自己，听说他到来，准备烤全羊在雁汊迎接，登船拜见时，被陈友谅擒获杀害，军队也被兼并。当初，陈友谅与赵普胜攻打安庆，元朝左丞余阙战死，安庆陷落，陈友谅命赵普胜驻守。到这时杀了赵普胜，陈友谅便与太祖势力结下仇怨。

丁未日，同佥常遇春攻克衢州。当时常遇春已围城两个多月，每天都在攻城。元朝枢密院判张斌估计难以坚守，秘密派部下到常遇春处约定投降。当天晚上，张斌带领十多名士兵从小西门出城，迎接大军入城。宋伯颜不花不知道他们已经投降，还在督率士兵抵抗。不久，城中燃起烽火，大军已经入城，敌军溃散，总管冯浩跳水而死。我军擒获宋伯颜不花及院判朵粘等人，缴获粮食八千石。将衢州改称为龙游府，任命武义知县杨苟掌管知府事务；设立金斗翼元帅府，任命唐君用为元帅、夏义为副元帅，朱亮祖为枢密分院判官；命令宁越分省都事王恺兼管军队的物资储备。常遇春返回宁越。

甲寅日，太祖派遣博士夏煜前往授予方国珍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方国章为福建行中书省右丞，方国瑛为福建行中书省参政，方国珉为枢密分院佥院，各自授予符印，仍让他们率领本部兵马守卫城池，等待命令出征讨伐。夏煜抵达庆元后，方国珍想不接受任命——但已经归降；想接受，又怕受约束，于是谎称生病，只接受了平章的印信，以年老为由不任职，见到使者时态度也很傲慢，只有方国珉开设枢密分院处理事务。

冬季十月初一，庚申日

壬申日，元帅俞廷玉率军攻打安庆，未能攻克，在军中去世。俞廷玉是佥院俞通海的父亲。

张士诚的军队侵犯江阴，守将吴良派遣万户聂贵、蔡显率兵从小路经过无锡、三山，断绝敌军后路。张士诚的士兵害怕，逃走了。

提升同佥行枢密院事常遇春为佥枢密院事。

十一月初一，庚寅日

壬寅日，佥院胡大海率军攻打处州，将其攻克。起初，太祖平定婺州后，立即命令耿再成驻军缙云的黄龙山，谋划攻取处州。元朝处州守将石抹宜孙派遣元帅叶琛驻守桃花岭，参谋林彬祖驻守葛渡，镇抚陈仲真、照磨陈安驻守樊岭，元帅胡深防守龙泉，以抵御我军。时间一长，元军将士懈怠松弛，都没有了斗志。到这时，胡深叛变，（派人）从小路来向我军投降，并且说处州兵力薄弱，容易攻取。胡大海听说后大喜，立即出兵抵达樊岭，与耿再成合兵进攻，大败元军，接连攻下桃花岭、葛渡两处营寨，于是兵临城下。石抹宜孙战败，弃城而逃，与叶琛、章溢逃往建宁，我军于是攻克处州；林彬祖逃往温州，至此，处州所属七个县全部被攻下。

辛亥日，将处州路改称为安南府，任命义乌知县王道同掌管府中事务。设立安南翼元帅府，任命朱文刚为元帅、李佑之为副元帅，耿再成为枢密分院判官驻守此地，让分省都事孙炎全面掌管军队的物资储备。

十二月初一，庚申日

甲子日，张士诚因分水战败，又派部将陆元帅、夏元帅、花将军占据分水县的新城、三溪，修筑营寨以阻挡我军，还多次出兵劫掠。元帅何世明率军进攻，斩杀陆元帅、花将军及部下一千多人，焚烧其营寨，分水的敌军溃败而逃。从此，张士诚不敢再窥视严州、婺州。

戊辰日，命令佥院常遇春率军攻打杭州。任命亲军副都指挥使杨璟为枢密院判官。

（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卷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