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垂暮权倾 第20章 一滴浑浊的泪水

秋初霁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抬起那只没有捂嘴的手。枯瘦且布满斑点的手，在风中颤抖，宛如落叶，尽显行将就木的虚弱。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最终，枯瘦食指颤巍巍地指向会议桌中央，那份摊开的弹劾动议书，沉重感不言而喻。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地注视下，那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左右摇晃了一下。

不！

一个无声的、却重逾千钧的否决！

没有言语，没有咆哮。只有一个濒死老人的手势。

虚弱到了极致。

却也强硬到了极致！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王董李董等人刚刚燃起的嚣张气焰！

佟振邦看着父亲那只摇晃的手指，看着父亲在剧烈咳嗽后依旧死死盯着王李二人那浑浊却异常执拗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震撼和难以言喻力量的暖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

父亲！父亲在用他残存的生命力，在为他撑腰！在向所有人宣告：佟氏，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只要他佟远山还有一口气在，他的儿子，就倒不了！

“诸位董事！”佟振邦猛地挺直脊梁，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底气，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打破了会议室死寂的僵局！他环视全场，目光如电，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王董和李董身上，“我父亲的态度，你们都看到了！我佟振邦，问心无愧！集团遭遇风波，我责无旁贷！但我绝不会在污蔑和构陷面前退缩！更不会在集团最需要稳定的时候临阵脱逃！”

他一把抓起那份动议书，当着众人的面，“嗤啦”脆响，瞬间将其一分为二！动作果决而迅猛，透露出一种酣畅淋漓的决绝之意！

“关于振宇的问题，集团内部调查组会给出最公正的结论！该承担的法律责任，他逃不掉！该我承担的管理责任，我佟振邦也绝不推诿！但现在，弹劾？休想！”

被撕碎的纸片，宛若败军之旗，漫天飞舞，最终轻盈地散落在光洁的会议桌上。

王董和李董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苍蝇一般。他们精心策划的逼宫，被一个“垂死”老人一个无声的手势和佟振邦这充满力量的反击，彻底瓦解！他们低估了佟远山在董事们心中那积威深重的震慑力，更低估了佟振邦在绝境中被激发的狠劲！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支持佟振邦的董事们面露振奋，中立派则陷入沉思和摇摆。

“佟振邦！你……你这是藐视董事会程序！”王董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佟振邦，言辞竟一时梗塞，无力再发出更猛烈的攻击。

“程序？”佟振邦冷笑一声，气势如虹，“程序就是，我父亲作为最大股东和创始人，明确反对这项动议！程序就是，我佟振邦，依然是集团董事会主席！现在，我宣布，本次特别董事会，结束！散会！”

他不再看王李二人那猪肝般的脸色，目光转向轮椅上的父亲，眼神复杂，带着深深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他箭步冲向轮椅，俯身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动：“爸，咱们……回家。”

苏郁立刻上前，协助推动轮椅。转身之际，她浅琥珀色的眼眸轻轻掠过王董与李董，虽无波澜，却如同寒潭深邃，让二人心头一凛，仿佛被无形之冰触碰，寒意直透骨髓。

轮椅缓缓驶出气氛压抑、胜负已分的董事会战场。秋初霁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身体因为刚才那场耗尽灵魂力量的表演而彻底虚脱，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早已湿透了他的内衫，指尖冰凉。

他赢了这一局。用一场惊心动魄的“垂死”表演，用一个无声的否决手势，暂时保住了佟振邦的位置，也保住了自己头顶这片摇摇欲坠的庇护伞。

然而，在轮椅驶入专属电梯，金属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视线的瞬间——一直闭目“昏睡”的秋初霁，紧闭的眼皮下，一滴浑浊泪水悄然滑落，混杂着冷汗，带着疲惫与恐惧，悄无声息地隐入花白鬓角。

这滴泪，无人看见。却重逾千钧。

电梯无声而平稳地下行。冰冷的金属四壁隔绝了顶楼董事会的硝烟与喧嚣，也像一座移动的囚笼，将秋初霁困在死寂之中。

他瘫软在轮椅里，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眼睛紧闭着。身体仿佛被抽空，骨头与肌肉沉重如铅，动弹不得。

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衫，冰冷地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战。指尖冰凉，麻木抽搐，不受控制。刚才那场耗尽灵魂力量的表演——那撕心裂肺的咳嗽，那濒死的挣扎，那无声却重逾千钧的否决手势——如同榨干了他这具残破躯壳里最后一丝生命力。

意识在黑暗深渊边缘徘徊，唯余疲惫深入骨髓，虚脱感如影随形。

灵魂深处，那个名叫秋初霁的卑微存在，在无声地哀鸣。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坐在象征顶级权力的轮椅上，在足以撼动一个商业帝国的风暴中心，扮演一个垂死的巨擘。

那冰冷的审视，那**的算计，那无形的刀光剑影……这一切，离他前世那个灰暗、逼仄、只为生存挣扎的世界，太遥远，太恐怖。他仿佛一只误闯狮虎竞技场的蝼蚁，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被撕碎的恐惧。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刺眼的光线涌入。佟振邦和苏郁推着轮椅快速穿过空旷奢华的大厅，走向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如同黑色堡垒般的防弹座驾。

“爸，坚持住！马上到家！”佟振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焦虑。他垂眸凝视着父亲那张白得吓人的脸庞，深陷的眼窝和额角挂着未干的汗珠，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会议室内，父亲无声的拒绝，以及那双浑浊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犹如夕阳余晖般的锐利与决绝，给予了他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局势瞬间逆转。

那一刻，他甚至恍惚看到了父亲昔日纵横捭阖的影子。然而，此刻父亲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又将他拉回冰冷的现实。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心里。父亲……真的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父亲吗？那眼神，那手势……为何带着一种陌生的、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