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在岩壁凹陷处跳跃闪烁,将围坐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粗糙的岩面上,如同幢幢鬼影,但随着木材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散发出的融融暖意,这光影却成了此刻荒岛上最令人心安的景象。压缩饼干粗糙干涩,就着清冽的泉水勉强咽下,虽然远谈不上美味,却实实在在地补充着体力,安抚着空瘪的胃袋。疲惫如同潮水,一阵阵侵袭着每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尤其是在经历了海上生死搏杀和获救后的大起大落之后。
曹云飞没有立刻休息,他强打着精神,仔细安排了守夜的顺序。他和靳从起负责第一班,接下来是于小海和大壮,然后是顺子和二狗,老陈年纪大,又跟着奔波,曹云飞让他安心休息。安排妥当,他才靠着岩壁坐下,将猎刀放在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篝火光芒边缘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靳从起坐在他对面,同样强撑着困意,耳朵竖立,捕捉着风声、海涛声之外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
夜渐深,海岛的潮湿寒气开始弥漫开来,即便有篝火,那无孔不入的湿冷依旧让人不由自主地蜷缩身体。不知何时,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乌云遮蔽,星月无光,空气中的水汽愈发浓重,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要下雨了。”曹云飞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幕,低声说道。这在海岛上并不罕见,尤其是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之后,天气往往反复无常。
他的话音刚落没多久,远处天际便隐隐传来了沉闷的雷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稀疏地砸落下来,打在岩壁上方突出的石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很快,雨点变得密集,连成一片,最终化作一场倾盆大雨,哗啦啦地笼罩了整个岛屿。
岩壁的凹陷提供了一定的遮蔽,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洞穴。海风卷着冰冷的雨水,斜斜地扫入营地,篝火被雨点击打得滋滋作响,火苗迅速变小,冒起浓烟,眼看就要熄灭。雨水顺着岩壁淌下,在营地边缘汇聚成涓涓细流,浸湿了地面,寒气逼人。
“快!护住火!”曹云飞低喝一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扯过旁边那块从破船上拆下来的、不大的油毡布,和靳从起一起,手忙脚乱地扯开,勉强支在篝火上方,形成一个简易的遮雨棚。但这油毡布太小,只能护住火堆核心部分,无法完全阻挡斜扫进来的雨水。
于小海、大壮等人也被雨淋醒,纷纷起身帮忙。有人用身体挡住风口,有人赶紧将所剩不多的干燥柴火往油毡布下堆放。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雨水会灌进来,火也保不住!”曹云飞当机立断,“把火转移到里面点!用木板垫底!快!”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冒着雨,靳从起和大壮用几块相对平整的破木板,在岩壁凹陷最深处、地势稍高、暂时未被雨水浸透的地方,迅速铺了一个平台。曹云飞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尚在燃烧的、被雨水打湿冒着浓烟的柴火,用树枝拨拉到木板上。这个过程极其艰难,浓烟呛得人直流眼泪,冰冷的雨水更是浇得众人浑身湿透,刚刚被篝火烤干一点的衣服再次紧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
经过一番狼狈不堪的努力,篝火终于被成功转移到了相对干燥的“新家”,虽然火势小了很多,烟雾也大,但那一簇跳动的橘红色火焰,在这风雨交加的荒岛之夜,依旧是所有人眼中生命的象征。众人围着这簇微弱的火苗,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用身体互相取暖,抵挡着风雨和寒意。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给他们上了荒岛求生的第一课——大自然的威严莫测,以及维持火种的重要性。
“这鬼天气……”二狗抱着胳膊,牙齿打着颤抱怨道。
“少废话,保存体力。”曹云飞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都活动活动手脚,别睡着了,容易失温。轮流靠近火堆烤一烤。”
他深知,在这种环境下,一旦有人失温或者生病,后果不堪设想。现有的药品极其有限,而且大多是为处理外伤准备的。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岩壁上流淌下来的水渐渐汇成小瀑布,营地边缘已经彻底被水淹没,变成了泥潭。他们所在的这块“高地”也岌岌可危,脚下的木板开始潮湿,寒气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这样下去不行。”曹云飞看着外面如同水帘洞般的雨幕,眉头紧锁,“得想办法把水引开,不然咱们这儿迟早也得被淹。”
他观察了一下岩壁和水流的方向,对于小海和大壮说道:“小海,大壮,你们去找几块扁平的石头,或者用木板,在咱们营地外围,挖一条浅沟,把水引到旁边去!小心点,别滑倒了!”
于小海和大壮应了一声,也顾不上大雨,抓起工具(主要是用手和捡来的树枝),冲进雨幕,开始笨拙地挖掘排水沟。雨水很快将他们浑身浇透,泥浆溅了满身,但两人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清理着堵塞的落叶和泥土,试图将漫延过来的雨水引导向地势更低的灌木丛。
曹云飞也没闲着,他让靳从起照顾好火堆,自己则拿起那把珍贵的小钢锯,开始对付从破船上拆下来的一根还算粗壮、但已经有些腐朽的桅杆断木。他需要更多的木材,不仅是为了维持篝火,更是为了明天加固营地,甚至制作一些必要的工具。
钢锯切割湿木的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微弱而吃力。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下,模糊了视线,冰冷浸透了衣衫,但他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一下一下地锯着。他的动作沉稳而富有节奏,仿佛不是在绝境中挣扎,而是在进行一项日常的工作。这种冷静和专注,无形中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营地里没有人再抱怨,大家都在默默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照顾火堆,挖掘排水沟,或者只是简单地活动身体,对抗寒冷。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凝聚力,在这风雨交加的艰难夜晚,悄然滋生、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于小海和大壮终于挖出了一条歪歪扭扭但还算有效的排水沟,漫延的雨水被成功引开,营地内部的积水情况得到了缓解。曹云飞也锯下了几段长短不一的木料,虽然被雨水浸泡,但晾干后总能派上用场。
雨,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篝火在众人的精心呵护下,顽强地燃烧着,虽然不大,却始终未曾熄灭。东方的天际,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亮光,驱散了部分浓重的黑暗。
风雨过后,营地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疲惫不堪,脸色苍白。但他们的眼神,却比昨夜刚上岸时,多了几分坚韧和沉着。他们挺过了荒岛上的第一个夜晚,经历了风雨的考验,并且初步学会了如何协作应对危机。
曹云飞看着天边那抹越来越亮的曙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手脚,对众人说道:“天快亮了。都活动活动,喝点热水。等雨完全停了,咱们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荒岛求生的第一课,咱们算是及格了。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课要上。但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