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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像细密的沙粒。四人一狗离开公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楞场侧翼的一处高坡摸去。脚下的积雪被反复践踏，混杂着泥泞和散乱的木头碎屑，显示出野猪群曾在此肆虐的痕迹。
“子弹”显得异常兴奋，小鼻子贴着雪地不停地嗅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时不时抬起脑袋，警惕地望向柞树林深处，显然是被空气中残留的浓烈野猪骚臭味刺激到了。
“慢点，稳着点。”麻松山低声叮嘱，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借助树木和地形隐蔽前行。他胳膊上的伤疤在寒冷和动作牵扯下隐隐作痛，但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勘察中。
爬上高坡，视野开阔了许多。整个第五楞场及周边地形尽收眼底。楞场像一块被粗暴撕开的伤疤，躺在山谷底部，一片狼藉。而围绕它的，是茂密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柞树林和远处更高处的红松林。
麻松山举起望远镜，仔细搜索着。牛晓云则拿着另一个望远镜，重点观察楞场内部和靠近公路的方向。牛飞扬和于振军负责警戒后方和侧翼。
“看那边！”麻松山突然压低声音，指向楞场西北方向，靠近一片向阳坡地的柞树林边缘。那里的积雪被大面积拱开，露出黑褐色的泥土，还有许多清晰的、杂乱无章的硕大蹄印，以及一滩滩冻结的粪便。“是它们觅食的地方，刚离开不久。”
牛飞扬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蹄印也忒大了！这得是多大的猪啊？”
“不只是一两头，”麻松山面色凝重，指着蹄印的分布和深浅，“看这些脚印的朝向和重叠程度，数量绝对不少，而且有公有母，有大家伙也有半大的崽子。这是一个完整的猪群，估计得有二十五头以上。”
他又移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蹄印延伸的方向，指向山谷更深处、地势开始抬升的一片密林：“它们往那边去了。那边背风，植被更密，还有水源（一条冻住的小溪），是它们理想的栖息地。”
于振军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问道：“山子哥，那咱们怎么打？像打狼那样，找到老巢硬攻？”
“绝对不行！”麻松山断然否定，“野猪不是狼。狼狡猾，但懂得趋利避害。饿急眼的野猪，尤其是被激怒的猪群，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它们会直愣愣地冲过来，几十头一起冲，那股力量坦克都挡不住！咱们这几杆枪，火力根本压制不住，瞬间就得被冲垮！”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更像是在给两人上课：“对付这种大猪群，硬碰硬是下下策。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口袋状的地形，把它们引进去，堵住出口，然后……”他做了个包围的手势，“聚而歼之！”
“口袋地形？”牛飞扬挠挠头，“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找现成的口袋去？”
麻松山没回答，而是再次举起望远镜，缓缓移动，仔细搜索着山谷深处的每一处褶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呼啸，众人都冻得有些发抖，但没人催促。
突然，麻松山的动作停住了，镜头锁定在距离猪群活动区域大约一里多地的一处地方。那里是两条小山脊交汇形成的天然山坳，入口相对开阔，但越往里越窄，最深处几乎被陡峭的石壁和茂密的灌木封死，像个天然的葫芦瓢！
“就是那儿！”麻松山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将望远镜递给牛晓云，“二姐，你看那个山坳！”
牛晓云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片刻，点了点头：“地势不错。入口有差不多十几米宽，勉强够猪群涌入。里面空间足够大，能装下它们。尽头是石壁和刺鬼子的灌木丛，它们冲不出去。只要能把猪群全赶进去，堵住入口，就是死地！”
“对！”麻松山用力一挥拳头，但又立刻冷静下来，“但现在有两个难题。第一，怎么才能把这群散在各处的野猪，一个不落地全都赶进这个山坳里去？第二，就算赶进去了，靠咱们四个人，怎么堵住入口？怎么歼灭？那可不是二三十头兔子，是二三十头皮糙肉厚、獠牙锋利的野猪！一旦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牛飞扬和于振军看着那远处的地形，想象着二三十头狂暴野猪被困其中、疯狂冲撞的场景，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计划听起来完美，执行起来却步步惊心。
牛晓云放下望远镜，沉吟道：“赶猪的事，可以想办法。利用它们饿急眼、容易受惊和贪食的特点，或许能成。但堵口子和歼灭……光靠我们四个，确实不够。需要更多人，更多枪，而且必须是能稳住、听指挥的人。”
麻松山眼神闪烁，脑中飞快盘算。忽然，他看向牛晓云：“二姐，王场长是不是说，要人给人，要枪给枪？”
牛晓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借人借枪？”
“对！”麻松山思路越来越清晰，“但保卫科那帮人是指望不上了。得找信得过的，而且最好熟悉山林、有点胆量的。”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两个人——麻乐军和董国文！
麻乐军是老伐木工，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性格沉稳，而且事关他能否顺利当上工长，他绝对会拼尽全力。董国文是麻乐军的铁哥们，也是老工人，枪法不错（家里那杆老炮铳就是证明），为人仗义可靠。
“还得再借几把五六半！”麻松山补充道，“火力必须够猛！第一次齐射就要尽可能多放倒一些，打掉它们的锐气！”
牛晓云快速心算了一下：“如果加上麻叔和董叔，咱们就有六个人。如果能再借到四把枪，就能组成六条枪的火力网。第一次齐射，运气好的话能干掉十来头，剩下的受了惊，在狭窄的山坳里乱窜，就好对付多了。”
“没错！”麻松山越想越觉得可行，“而且我爹和董叔对这里地形熟，还能帮忙驱赶猪群！”
计划雏形初定，但风险依然巨大。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
麻松山看向牛飞扬和于振军：“怕不怕？”
牛飞扬一挺胸膛：“山子哥你说咋干就咋干！这么多狼都过来了，还怕几头猪？”
于振军也推了推眼镜，虽然脸色发白，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不怕！听指挥！”
“好！”麻松山重重一拍两人肩膀，“那就这么定了！二姐，你留在这里，用望远镜盯死猪群的动向，特别是它们习惯的路线。飞扬，振军，你们跟我往回走，去找王场长要人要枪！顺便……回家搬我爹和董叔这两尊救兵！”
分工明确，四人立刻行动。牛晓云找了个隐蔽的观察点，继续监视。麻松山则带着牛飞扬和于振军，以最快速度返回卡车停靠点。
王副场长和赵调度正在车里急得团团转，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麻松言简意赅地将利用山坳地形聚歼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直接提出要求：“王场长，计划可行，但需要支援！我们需要四把五六半步枪，充足的子弹！还需要两个信得过的、熟悉地形的老工人帮忙！我建议让我爹麻乐军和董国文同志参加！”
王副场长此刻只求解决问题，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对赵调度下令：“快！立刻回场部！调四把最好的五六半，配足子弹！然后直接去接麻乐军和董国文同志！就说场里紧急任务，请他们支援！”
卡车再次轰鸣着启动，朝着林场家属区疾驰而去。麻松山坐在颠簸的车厢里，看着远处巍峨的雪山和茂密的森林，眼神坚定。一场规模空前的围猎，即将在这冰天雪地中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