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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自俱足 第71章 来客

作者:小咪的衣食父母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10 07:57:33

乌兰浩特的秋总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一场冷雨裹着西伯利亚来的寒气扫过,营区里两排白杨树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一夜之间就把满枝的金黄抖落在地。

砖铺的甬道上积了薄薄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响,混着炊事班飘来的煤烟味,成了九月营区最分明的底色。

德昇从营建办公室出来时,裤脚还沾着上午丈量训练场时蹭的黄泥点,鞋跟后跟着半片没抖落的杨树叶。

他刚把手里的卷尺卷好塞进帆布包,就听见食堂门口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德昇!这边!”

抬眼望去,炊事班的老周正拎着两只褪了毛的公鸡站在屋檐下,鸡脚上还缠着麻绳,鲜红的鸡冠耷拉着,沾着几粒草屑。

见德昇走近,老周把鸡往旁边的石台上一放,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带着刚处理完食材的湿意:“下午团里军需股来检查伙食,这两只鸡得拾掇干净了炖汤,你手艺细,还是你上手我放心。”

德昇应了声“好”,接过老周递来的菜刀。刀刃磨得锃亮,映出他额角的汗珠。刚从太阳地儿里回来,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潮气。

他攥着刀柄往后厨走,路过板报栏时,几个新兵正踮着脚往黑板上贴学习资料,见了他连忙招呼:“德昇哥,等会儿有空帮我们看看标题咋写好看不?”

“成,忙完这阵就来。”德昇笑着点头。在营建办公室待了快三年,他本职是统计员,管着营区基建的用料登记、场地测绘,可营区里没人只把他当“统计员”看。

他写得一手好楷书,横平竖直带着股军人的利落,战友们想家了,就找他代写家书;连里要办宣传栏,他挽起袖子就能写标题、画花边。

久而久之,不管是汽车班的老兵,还是刚下连的新兵蛋子,都爱跟他搭话。

不是因为他有啥官衔,营建办公室就他一个兵,而是他做事实在,像块沉甸甸的砖,交给他的事,不用人多嘱咐一句。

上个月营区翻新家属院院墙和屋顶,采购的土坯砖运到那天偏巧赶上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卡车帆布上“砰砰”响,汽车班的战士们站在雨里直跺脚。要是土坯砖被泡透了,砌墙时容易开裂,可雨这么大,卸车稍慢一点,整车砖都得废。

电话打到营建办公室时,德昇刚把上午的测绘数据整理好。他接起电话,听见汽车班班长带着急音的汇报,二话不说抓起雨衣就往赵指导员办公室跑。“指导员,家属院那边土坯砖到了,雨太大,得赶紧组织人卸车码好!”

他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在他脚边积成小水洼。

赵指导员当即拍板:“调无训练任务的战士,你带队,注意安全!”德昇领了命令,转身就往宿舍区跑,扯着嗓子喊人:“三排、五排的同志,带雨衣,家属院工地集合!”

没一会儿,二十多个战士跟着他冲进雨幕,雨衣下的训练服很快被浇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肩背。

卸砖时,德昇站在卡车后斗边,弯腰把砖一摞摞递给下面的战友,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流,模糊了视线,他就时不时甩甩头,额前的碎发湿成一绺绺。

苫布棚子离卡车有十几米远,他怕战友们来回跑太累,干脆带头扛起砖往棚里送,一趟又一趟,胶鞋踩在泥里陷下去半尺深,拔出来时带着厚厚的泥疙瘩。

忙活了一中午,终于把整车土坯砖都码进了苫布棚,砖垛码得方方正正,连最底下一层都没沾到雨水。

德昇靠在棚柱子上喘气,抹了把脸,满手都是泥和水,分不清哪是汗哪是雨。

汽车班的战士们赶在天黑前安全返回连部,班长特意给营建办公室的邵主任打了电话,嗓门亮得能穿透电话线:“邵主任,多亏了兄弟们,不然这土坯砖就全废了!得给他们加菜!”

晚饭时,邵主任端着搪瓷缸子走到德昇桌前,拍着他的后背直夸:“好小子,有章程,脑子活,还肯下力,辛苦你了。”

德昇咽下塞了满嘴的米饭,咧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都是该做的,战友们也是真出力了。”

这样的事多了,营区里没人不拥戴他。防化连后勤部的朱副部长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司务长的位置空了快一个月,连里开了三次会,人选始终定不下来。

这位置可不是闲职,管着全连三百多号人的吃穿用度,小到战士们的牙膏肥皂、每月的洗衣粉发放,大到训练服、帐篷、急救包的采购调配,甚至连菜地的蔬菜收成、食堂的米面油储备都得操心。

用朱副部长的话说:“司务长管着‘粮草’,直接连着战斗力,必须得找个认真稳重、让人信服的人。”

第一次在党委会上提夏德昇时,有人皱着眉犹豫:“德昇在营建办公室是干得好,写材料、搞测绘都靠谱,可司务长的活儿杂多了,柴米油盐、物资调配,哪一样都得精打细算,他能扛下来吗?”

朱副部长当时正捏着个搪瓷杯喝水,闻言“哐当”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语气笃定:“我观察他快一年了,去年拉练,咱们连的给养车陷在黑风口的泥洼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就到饭点,战士们都饿着肚子。是德昇带着几个战士,拿着锹、拿着铲子,最后干脆徒手挖泥,手上磨出了血泡都没停,挖了半个钟头,愣是把车推了出来,没耽误一顿饭。就这份责任心,比啥本事都金贵。”

话虽在理,可这事还是没立刻定下来。

部队选干部,讲究“群众基础”,更要“家世清白”,得让全连上下都服气,还得经得起查。

没过几天,朱副部长在党委会上又提了第二次,这次他直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纸,往桌上一放:“德昇去年年度考核全优,营区里三十多个战士主动给他写了推荐信,有营建的,有汽车班的,还有防化连的新兵。这样的人不用,咱们还能找谁?”

会议室里静了片刻,有人点头,有人还是没松口:“按规矩,得去他老家搞外调,问问街坊邻里,查查家庭情况,这是程序。”

朱副部长没反驳,程序不能少,他要做的,就是让外调的结果,给德昇的任职再加一块“定心石”。

几天后,赵指导员和后勤部的王干事领了任务,带着介绍信,坐上去东北的长途汽车。

德昇的老家在大辽河畔的夏家大队,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散布在大辽河河岸和盘山城外之间。

汽车到盘山农场时已是晌午,两人下了车,背着挎包步行五里地,才看见夏家大队的牌子。村口有个打谷场,几个社员正拿着叉子翻晒稻谷,赵指导员走上前打听:“同志,请问夏德麟家在哪儿?”

话音刚落,打谷场边上的大队部里就走出个人,穿着蓝色中山装,袖口磨得发毛,正是德昇的大哥夏德麟。

他刚给社员们开完秋收动员会,手里还攥着个笔记本,见两个穿着军装的人站在路口,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了弟弟德昇,连忙快步迎上来:“两位是部队来的同志吧?我是夏德麟。”

“夏德麟同志,我们终于见面了。”赵指导员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茧子蹭着对方同样粗糙的手,“我是德昇所在营的赵指导员,这位是王干事,我们来搞个外调。”

德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迟疑着问:“赵指导员,是不是德昇在部队……出啥事儿了?”他知道弟弟性子倔,在部队里要是跟人起了冲突,怕是会吃亏。

“不会不会,你放心。”赵指导员看出他的顾虑,笑着摆手,“是德昇在部队表现突出,要进步,按规定来了解下家庭情况和思想动态,是好事!”

德麟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连忙领着两人往家走。

夏家的土坯房就在河边,院门口种着两棵老榆树,树干上挂着个竹编的鸟笼,里面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

刚进院门,就看见夏三爷正拿着木锨翻晒黄豆,黄豆粒滚落在苇席上,闪着饱满的光。

他见德麟领着两个穿军装的人进来,手里的木锨“哐当”掉在地上,连忙上前:“同志,你们是……”

“爹,这是德昇部队的赵指导员和王干事,来做外调的。”德麟赶紧解释。

王干事掏出介绍信递过去,笑着说:“大爷,我们就是来问问情况,不耽误您干活。”

夏三爷接过介绍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手都有些抖。他这辈子没跟部队的人打过交道,只知道儿子在部队要“进步”,这外调可是天大的事。

他连忙把木锨往墙边一靠,招呼两人进屋:“快进屋坐,屋里暖和!”又冲着里屋喊:“他娘,烧点热水,再把炕桌摆上!”

夏张氏听见动静,系着围裙从灶房跑出来,看见两个穿军装的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那军绿色,和儿子德昇寄回家的照片上穿的一模一样。她擦了擦手,忙着倒热水,又要去鸡窝抓鸡,嘴里念叨着:“同志,中午就在家吃,杀只鸡,咱自家养的,香!”

赵指导员连忙摆手:“大娘,不用麻烦,我们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耽误不了多久。”

他从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翻开本子:“大爷,大娘,德昇在家的时候,脾气怎么样?跟邻里街坊处得好吗?家里有没有啥特殊情况?”

夏三爷搓着手,脸上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其实当初不太愿意德昇去当兵,家里本来有三个儿子,庄稼人劳力是最重要的。德麟在家务农,德昇要是去了部队,家里少个劳力不说,还得担惊受怕。

可德昇背着他偷偷报了名,体检、政审都过了才跟家里说,眼里带着股执拗的劲儿:“爹,我想去部队锻炼锻炼,想混出个人样来。”

他当爹的,也只能点头。

“这孩子,打小就踏实。”夏三爷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就去拾柴禾,要么就帮他娘挑水、劈柴,从来不用我们催。跟街坊邻里也没红过脸,谁家有事喊一声,他跑得比谁都快。”

夏张氏坐在一旁,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接过话头:“他去当兵那天,全村人都来送,他对着我和他爹磕了三个头,说‘儿子到了部队一定好好干,不给家里丢脸’。到了部队,每个月的津贴,都寄回来,还总在信里说‘娘,你别舍不得吃,’。可他自己呢,上次寄照片回来,看着比在家时瘦了好多……”

她说着,从炕柜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来,里面全是德昇寄回家的信,还有一张他穿着军装的照片。照片上的德昇,站在营区的白杨树前,笑得一脸憨厚,胸前别着一朵小红花。

“同志,你们不知道,这孩子心细,心眼儿好使。他知道秀娥喜欢写字,在鞍钢技校当学徒那阵,第一次发津贴,就托人从城里买了支黑色的毛笔,自己都不舍得用,送给秀娥了。”

“秀娥?”王干事抬头,看向德麟。

德麟解释:“是我家妹子。”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德麟抬头一看,是秀娥回来了。

王干事笑着问:“这就是秀娥吧?跟德昇从小一起长大?”

德麟点头:“是啊,他俩感情好,德昇当兵走的时候,秀娥哭得跟啥似的,好几天没吃饭。”

秀娥站在门口,没敢进屋。她听见“德昇”两个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最近村里传着些闲话,盘山中学的老师高玲到处说她“不正经”,说她想攀高枝。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得她抬不起头。

她不怕别人说自己,可她怕这些话传到部队,传到德昇耳朵里,更怕影响德昇的外调。

部队选干部,最看重家庭声誉。要是赵指导员和王干事听到这些谣言,会不会觉得夏家“家风不正”?那可是德昇盼了好久的机会,是他在部队辛辛苦苦挣来的。

秀娥站了一会儿,就借口学校有事,转身走了。

赵指导员和王干事又去了村里几家邻居家走访。

前院的李大爷,一听说他们是为了德昇来的,笑得合不拢嘴:“德昇这孩子,好啊!我家老婆子前些年生病,半夜发高烧,德昇背着她跑了十几里路去盘山医院,一路上都没歇脚。就冲这,这孩子不管干啥,都错不了!”

后院的张婶也说:“每次德昇寄东西回来,都让他爹娘分点给我们这些街坊。我二儿媳妇生孩子没奶,都是托德昇从内蒙给寄麦乳精,这孩子,心善!”

走了五六家,听到的全是夸赞的话,没一句坏话。

赵指导员和王干事心里有了数,德昇的“群众基础”确实扎实,“家世清白”也没什么问题。

可他们没注意到,秀娥一直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从这家出来,又进了那家,心里的石头越沉越重。

等赵指导员和王干事离开村子,德麟送他们到村口,回来的时候,看见秀娥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眼圈红红的,手里紧紧攥着衣角,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秀娥,咋了?”德麟皱着眉走过去,“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秀娥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没咋,就是觉得……二哥在部队干得好,真好。大哥,外调能顺利通过吗?”

德麟叹了口气,蹲在她身边:“放心吧,你二哥那么优秀,外调肯定没问题。”

他没注意到,秀娥听到这话,眼里的担忧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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