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土豆那声嘶力竭、裹挟着所有压抑痛楚与不屈怒火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震得王铁柱老婆和那几个本家兄弟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仓库里昏暗的油灯下,少年单薄的身躯绷紧如弓,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一步即是粉身碎骨才会迸发出的凶悍!
“打不死!爬俺也要爬出去!!!”
这句吼声在寂静寒冷的雪夜里回荡,穿透了仓库的墙壁,也狠狠砸在闻声赶来的村民们心头。那些原本带着看热闹或畏惧心思的目光,在触及刘土豆眼中那淬火般的意志时,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嘎吱!刺耳的刹车声在村路上响起!
两束雪亮的车灯光柱穿透纷飞的雪花,如同利剑般刺破了小沟村的黑暗,最终稳稳地停在了队部仓库旁的院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和钢铁机器的轰鸣所吸引。车门打开,几个穿着整齐干部装、戴着厚厚棉帽的身影跳下车,为首一人,赫然是县教育局的一位科长!他身后跟着两个干部和一个戴着厚厚眼镜、提着公文包的文员。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科长看到仓库门口剑拔弩张的场面,尤其看清王铁柱老婆那披头散发的模样,眉头狠狠一皱,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谁是刘有田支书?孙副主任在哪里?我们是县教育局高考工作组的!县里临时决定,在你们小沟村增设一个高考报名点!方便偏远地区考生!”
县里来人!高考报名点!直接设在小沟村!
这个消息比刚才王铁柱老婆的闹剧更具爆炸性!人群瞬间哗然!
王铁柱老婆和她带来的那几个本家兄弟,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嚣张气焰瞬间熄灭,脸色煞白,在县里干部锐利的目光下灰溜溜地缩到了人群后面。
孙副主任和刘有田闻讯匆匆赶来。
“欢迎!欢迎县里领导!”孙副主任和刘有田连忙上前招呼,又惊又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尤其对土豆和大壮来说!
那位科长摆摆手,直奔主题:“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带了设备(一台油印机和几捆蜡纸、白纸),报名表马上就能印!优先保障你们村那几个报名的学生登记审核!对了,”他目光看向仓库门口那两个如同刚从泥坑里爬出来、脸上还带着惊怒余韵的少年,“这就是刘土豆和王大壮同志吧?”
刘土豆和王大壮还保持着刚才拼命的姿态,此刻看着县里来的干部,脑子有点懵。
“是……是俺们!”刘有田连忙替他们回答。
“好!好小子!有志气!”科长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刘土豆瘦削的肩膀,又看向眼神怯懦却努力挺直腰板的王大壮,“还有你!身残志坚!都是好苗子!赶紧收拾一下,马上登记信息!时间不等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天降神兵,彻底粉碎了王铁柱余孽最后的挣扎!在县里工作组干部威严的目光和高效的动作下,王家的闹事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刘土豆和王大壮被孙副主任和刘有田半推半拉地弄进了队部办公室隔壁临时腾出的杂物间——现在,这里是属于他们的报名点!
昏黄的电灯泡下(队部紧急拉了一根线),工作组文员手脚麻利地安装好那台老旧的油印机,滚筒转动,一张张带着浓重油墨清香的报名表被快速印制出来。
刘土豆和王大壮坐在小马扎上,冻裂的手握着笔,在孙副主任和刘有田的指导下,一笔一划,无比郑重地在报名表上填写着自己的名字、年龄、成份、报考类别……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王大壮的手抖得厉害,写坏了两张,第三张才勉强写端正。刘土豆则死死盯着那“姓名”一栏,写下“刘土豆”三个字时,胸口那道疤痕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这一刻!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县教育局的干部仔细检查、盖章确认后,将那两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报名表收进公文包时,刘土豆和王大壮几乎虚脱。
“成了!成了啊土豆!”王大壮激动地抓住刘土豆的胳膊,眼泪鼻涕一起流,语无伦次。王瘸子躲在门外阴影里看着,用粗糙的手掌狠狠抹了一把脸,混浊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刘土豆用力点头,胸中的火焰却并未因这一纸凭证而平息,反而烧得更旺、更急切!报名只是拿到了入场券!真正的生死关,在一个月后的考场上!时间!他需要时间!需要最后的冲刺!
县工作组连夜赶回。小沟村重新陷入寂静,但一种截然不同的暗流在涌动。王铁柱的余威彻底扫清,再无人敢公开质疑刘土豆和王大壮的选择。村民们看向那间彻夜亮着灯的队部仓库(孙副主任果然兑现承诺,清理了仓库一角,生起了小炉子),眼神复杂,敬畏、羡慕、期待……不一而足。
刘土豆和王大壮搬进了这间稍微暖和点的仓库。肖雯雯留下的资料、孙副主任搜刮来的旧课本、王大壮父亲咬牙换来的煤油……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两人进入了真正的地狱式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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