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惊心动魄的粪坑营救,如同投入小沟村死水潭里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肖雯雯的预期。
污秽被洗去,但一种无形的改变却在悄然发生。村民们再见到肖雯雯时,眼神里那层厚重的隔阂明显变薄了。以前是客气而疏离的打量,现在则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亲近和感激。李婶大着嗓门招呼她吃饭时,会特意把碗里少得可怜的两片油渣拨一片到她碗里;去挑水时,总有路过的汉子默不作声地接过她肩上那副沉重的扁担,吭哧吭哧帮她挑到知青点门口;就连村里最顽皮的孩子王,看见她也收敛了恶作剧的心思,规规矩矩地喊一声“肖老师好”。
“肖老师”这个称呼,开始在村里流传开来。虽然她还没教过任何人一个字,但这份源自勇气的敬意,为她披上了一层无形的、却至关重要的“权威”外衣。
最显着的变化来自刘土豆。
他不再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肖雯雯了。虽然眼神接触时还是会有些局促地移开,走路也不会刻意绕道,甚至有时在田间地头遇见,他会主动停下脚步,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肖老师,吃……吃饭了没?”或者“今儿天……天真热。” 笨拙得有些可笑,却透着一股耿直的真诚。肖雯雯能感觉到,那道横亘在“知识”与“力气”之间的土墙,被砸开了一个豁口。时机,似乎成熟了。
她并没有立刻去找刘土豆。她在等一个更自然的切入点。几天后,机会主动送上门来。
那天傍晚,肖雯雯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冷清的知青点,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刘土豆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带着哭腔:“肖老师!肖老师救命啊!”
肖雯雯心头一紧,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刘土豆站在门外,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惶恐,手里死死攥着一张被揉得皱巴巴、沾着几点油污的纸。
“肖老师!俺……俺完了!” 刘土豆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天塌地陷的恐慌,“公社……公社要办扫盲班!还要考试!考不过的……考不过的……” 他急得直跺脚,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巨大的恐惧堵住了他的喉咙,憋得他脸色发青。
“考不过的怎么了?” 肖雯雯心头一动,面上却保持着平静,示意他进来说话。
刘土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进小屋,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了,把那张皱巴巴的通知书塞到肖雯雯手里,声音带着哭腔:“考不过的……要扣工分!还要……还要罚挑大粪一个月!肖老师,俺……俺连这上面的字都认不全几个!俺肯定考不过啊!俺爹要是知道俺被罚挑大粪,非打断俺的腿不可!” 他越说越绝望,眼眶都急红了。在这个靠工分吃饭、脸面比命重的年代,扣工分和挑大粪,无异于公开处刑,足以让一个年轻人在村里抬不起头。
肖雯雯快速扫了一眼那张用油印机印的、字迹有些模糊的通知。内容很简单:三天后,公社统一组织青壮年文化课摸底考试,内容为常用汉字读写和简单加减法。不及格者,扣除当月三分之一工分,并承担为期一个月的公共厕所清理工作(即挑大粪)。
一个完美的突破口!肖雯雯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为难”。
“刘土豆同志,这……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叹了口气,看着少年绝望的脸,“三天时间,要从零开始学,确实……非常紧张。” 她刻意加重了“非常紧张”几个字,观察着刘土豆的反应。
果然,刘土豆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完了……俺完了……俺爹……俺娘……”
肖雯雯话锋一转,声音里注入一股坚定和鼓励:“但是!也未必完全没有希望!”
刘土豆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像溺水者看到一块浮木。
“只要你有决心,肯下苦功!” 肖雯雯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三天,我们可以创造奇迹!就从现在开始!立刻!马上!”
“真……真的?!” 刘土豆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猛地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里已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俺学!肖老师!俺拼了命也学!只要不挑大粪……让俺干啥都行!” 挑大粪的恐惧,此刻化作了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学习动力。
“好!” 肖雯雯心中大定,第一步,成了!“不过,”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自己这间阴暗、狭窄、只有一张破桌的土屋,“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去……村委会?或者仓库?找个宽敞点、亮堂点的地方?”
“村委会!” 刘土豆立刻接口,毫不犹豫,“俺这就去找有田叔拿钥匙!他有!” 说完,不等肖雯雯回应,就像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冲了出去,仿佛晚一秒,那“挑大粪”的惩罚就会落到头上。
看着少年飞奔而去的背影,肖雯雯嘴角勾起一抹计划通的弧度。她迅速回到屋里,从那个不起眼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本封面印着《农业生产技术手册(初编)》字样、纸张泛黄的厚本子。这本“手册”,正是她精心准备的柔性平板电脑伪装而成,内里储存着海量信息,并可以通过特殊加密方式激活投影功能。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手腕上的终端,虽然能源依旧低得可怜,但支撑一次小范围、低亮度的全息投影,应该勉强够用。她的“知识播种”,需要一个足够震撼的“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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