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灰烬,在废墟上空打着旋,像一群无家可归的魂。
火把的光跳跃着,将每个玄甲军士卒的脸庞映得明暗不定,沉默凝固在每个人的盔甲上,比铁甲本身还要沉重。
李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块从衣袖上撕下的破布,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布料粗糙,边缘还带着撕扯的毛边,上面用尚有余温的血,仓促地画下了一个符号。
一个振翅欲飞的青鸟。
图案下方,是一个指向北方的箭头。
血迹未干,带着一丝微弱的腥气,混杂在焦臭的空气里,顽固地钻入鼻腔。这证明,留下它的人,在不久前还活着,并且就在附近。
李玄的目光,从掌心的血符,缓缓移向了不远处那枚被他用剑鞘尖端挑出泥土的狼牙箭。
黑色的箭簇,三棱的血槽,阴狠而致命的造型。
【归属:黑山军·张燕部】
一个指向幽州的血符,一枚指向太行山的狼牙箭。
一个代表着求救与希望。
一个代表着嫁祸与迷惘。
两件看似矛盾的物证,像两块沉重的磨盘,在他脑海中缓缓转动,试图碾碎所有的真相,留下一地混沌。
“主公,”陈群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急切与困惑,“此地既有黑山军的箭矢,凶手十有**便是张燕麾下的贼寇。只是……他们为何要屠戮一个村庄?又为何留下这古怪的符号?”
陈群的分析,是此刻最合乎常理的推断。黑山军,人数据说有百万之众,成分驳杂,行事毫无章法,劫掠村庄本是常态。
但李玄却摇了摇头。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染血的布料,感受着织物粗粝的纹理。
“长文,你看这箭头。”李玄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陈群感到一丝不安,“它太干净了。”
“干净?”陈群不解。
“它被特意留在这里,插在泥地里,等着我们发现。像一个路标,一个过于明显的,指向错误方向的路标。”李玄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能穿透这沉沉的夜幕,“黑山军若要屠村,为何要多此一举?他们是贼,不是官府,杀人之后,从不屑于留下姓名。”
他顿了顿,将那块血布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妥帖地放入怀中,动作轻柔,仿佛在收藏一件稀世珍宝。
“而且,黑山军盘踞太行,其根基在西,在南。他们若掳走了人,也该是退回山中,为何这血符上的箭头,却指向北方的幽州?”
一连串的疑问,让陈群陷入了沉默。
他顺着李玄的思路想下去,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或许太过想当然了。
如果留下箭头的人,和留下血符的人,不是一伙呢?
如果,这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呢?
“主公的意思是……有第三方势力介入?”陈群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袭击了杏林村,掳走了那位女神医,然后故意留下了黑山军的箭矢,试图将我等的视线引向太行山?”
“不是试图。”李玄纠正道,“是笃定。他们笃定,任何一个正常的诸侯,在看到这枚箭矢后,都会将怒火倾泻到张燕的头上。毕竟,柿子要挑软的捏,与袁绍这等庞然大物相比,黑山军无疑是个更好欺负的出气筒。”
这番话,让陈群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意识到,这盘棋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敌人不仅心狠手辣,其心智更是深沉如海,对人性的揣摩,对局势的利用,都达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高度。
他们甚至算到了李玄在发现村庄被屠后的第一反应。
“那……这血符?”
“这是她留下的。”李玄的语气无比肯定,“这是那位张神医,在被掳走时,用尽最后的机会,留给我们的求救信号。她想告诉我们,她还活着,并且,她被带往了北方。”
一个女人,在面临生死危机,被强敌掳掠的途中,还能保持冷静,留下如此关键的线索。
这份心智与胆魄,让李玄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医圣】词条拥有者,又多了一份截然不同的认知。
这绝不是一个只懂医术的弱女子。
想通了这一切,李玄心中那股因失去【医圣】而起的狂怒与冰冷,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烈、更加紧迫的情绪。
那是一种饿狼盯上猎物的专注,一种棋手发现对手棋路后的兴奋。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只要有线索,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人给挖出来!
“主公,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陈群的心已经彻底乱了,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处处都是陷阱,步步都是迷雾,“是追查黑山军,还是……北上?”
“黑山军那边,派人送一封信给张燕。”李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告诉他,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杀了‘我’的人,还想把脏水泼到他头上。这笔账,我李玄记下了。让他洗干净脖子,我早晚会去找他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