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塔上,夜风比山寨里任何一处都来得更猛烈,吹得李玄的衣袍猎猎作响。
李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不是因为跑得太急,而是因为这个消息本身所带来的冲击。作为斥候队长,他深知在两军交战前夜,任何一个来自敌方阵营的“意外”,都可能是一杯醇厚的美酒,也可能是一杯致命的毒药。
“甄家的家仆?”李玄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甄家,他有所耳闻。那是上郡最大的士族豪强,以经商起家,家财万贯,在郡中根深蒂固,影响力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太守王恭。
这样一个家族,在王恭大军压境、胜负未分之际,派人秘密前来,意欲何为?
是真心投靠?还是王恭设下的圈套,一出欲盖弥彰的苦肉计?
“他现在在哪?”李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属下不敢擅专,将他暂时控制在了山脚下的暗哨里,搜过身,只有一封蜡封的密信。”李风答道。
“带他来见我。”李玄没有丝毫犹豫,“去聚义厅侧面的偏室,清空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喏!”李风领命,身影很快消失在塔下的黑暗中。
李玄独自在塔上又站了片刻,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沉寂的黑暗。郡城的方向,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代表着敌人的红点,而是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漩涡。
他转身下塔,步履沉稳,心中已将各种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
偏室之内,灯火被刻意调暗,只留一盏孤灯,在桌案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李玄端坐于主位,张宁如一尊沉默的雕像,手按刀柄,侍立在他身后,冰冷的杀气笼罩着整个房间。
很快,李风带着一个身材瘦小、穿着一身灰布短打的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带风霜之色,一双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奔波而布满血丝。他一进门,便被张宁身上那股实质般的杀气骇得腿肚子一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你就是甄家的家仆?”李玄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小……小人张三,是……是甄府的外院管事。”那家仆强忍着恐惧,从怀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举过头顶,“此乃我家主公密信,请李将军过目!”
李风上前接过,仔细检查了火漆和信封,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呈递给李玄。
李玄没有立刻拆信,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叫张三的家仆身上。
【洞察】。
一行行淡蓝色的词条,如瀑布般在李玄的视网膜上展开。
【姓名:张三】
【身份:甄家家仆】
【状态:恐惧、疲惫、焦虑、忠诚(甄家)】
【词条:健步如飞(绿色)、谨小慎微(白色)】
没有【说谎】,没有【伪装】,更没有【杀意】。状态栏里的“忠诚”词条,更是明确地指向了甄家。
看来,人是真的。
李玄心中稍定,这才不紧不慢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是用上好的绢帛所写,字迹工整,言辞恳切。信中,甄家家主先是对李玄“斩使立威”的雷霆手段表达了隐晦的敬佩,随即笔锋一转,开始大倒苦水,痛陈太守王恭的种种暴行。
信上说,王恭自上任以来,横征暴敛,鱼肉乡里,早已引得郡中民怨沸腾。此次出兵征讨黑风寨,更是借机向郡中各大士族强征军粮物资,甄家首当其冲,被强行“借”走了家中近半的存粮和数百匹战马,几乎被掏空了家底。
信的末尾,甄家家主写道:“王恭暴虐,人神共愤,实乃郡中之毒瘤。将军若能兴义师,为郡除害,我甄氏一族,愿为内应,献城以迎王师。此非为一家之私利,实乃为全郡百姓计也。”
好一招“为全郡百姓计”。
李玄放下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套说辞,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他们“背叛”王恭的动机,又将自己摆在了大义的位置上。
可信吗?
或许有几分可信。商人逐利,王恭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确实会触动甄家的根本利益。但要说他们全是为了百姓,李玄一个字都不信。他们更像是在赌博,一场政治投机。赌李玄能赢,那么他们就是从龙之功;若是赌输了,大不了把责任全推到这个叫张三的家仆身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机会。
一个让他兵不血刃拿下郡城的机会。
李玄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名依旧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的家仆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既然此人是甄家心腹,那么他的记忆里,会不会有更多关于甄家的信息?
李玄心念一动,将【洞察】的深度,又往下沉了几分。
这一次,他不再只看表层的词条,而是试图窥探其更深层的、与“甄家”相关的记忆片段。
瞬间,无数杂乱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府邸的庭院、账房的算盘、马厩里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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