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向满 第68章 空室余温

「此去经年，空室独留余温；周末絮语，闺情暖慰微愁。」

2月13日，周五，公寓。

天色微亮，闹钟刚响了一声，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迅速按掉。顾沉怕吵醒还在熟睡的林满，动作极轻地起了床。

林满还是被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熹微晨光，看到顾沉正在穿衣洗漱，动作利落而迅速。他今天要“出差”。

“醒了？”顾沉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带着清晨的微凉和一丝不舍的眷恋，“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嗯……”林满发出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回应，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信息。”

“嗯。”顾沉温柔地笑了笑，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乖乖等我，周一下班我就回来了。”

“好。”

顾沉提起早已收拾妥当的行李箱，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轻轻带上了门。玄关处传来细微的声响，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林满躺在床上，彻底清醒了。

偌大的双人床，因为少了一个人的温度，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抓过顾沉的枕头，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残留的清冽雪松香气，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东西悄悄挖走了一块。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睡过的位置，被褥间尚存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仿佛他还未走远。

她坐起身，身上的睡裙滑落肩头，露出一片细腻的肌肤。窗外天色尚早，城市还未从沉睡中完全苏醒，一切都静悄悄的，衬得这间小小的公寓愈发空旷。

昨晚，她仔细地为顾沉收拾了出差的行李。他的衬衫，她一件件熨烫平整，叠得一丝不苟；他的剃须刀、常用的洗漱用品，她都用小巧的防水袋分门别类装好；甚至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和几份看似重要的文件，她也替他细心检查了一遍，生怕他落下什么。

她做这些的时候，顾沉就倚在卧室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柔，像一汪化不开的墨，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她偶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便会心跳漏了一拍，然后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整理着，耳根却不自觉地泛红。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她将所有东西都妥帖地放入行李箱，拉上拉链的那一刻，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辛苦了，小满。”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沙哑。

“应该的。”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恋家的猫。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患得患失，顾沉只是去出差，几天就回来了。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林满还是强迫自己起了床。

今天，“谜霭”香氛的核心产品视觉海报需要最终定稿，下午还要和赵珂开一个关于后续推广物料的碰头会。工作永远是治愈一切坏情绪的最佳良药。

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金色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林满深吸一口气，将那丝失落压在心底，转身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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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星广告的办公区内，临近春节一派忙碌的景象。

各种项目的deadline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催促着每一个广告人高速运转。

林满全身心投入到“谜霭”的项目中。

她与设计师团队反复沟通着海报的每一个细节，从模特的眼神、光影的运用，到文案的每一个字眼，都力求完美。赵珂对“谜霭”寄予厚望，林满自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时而紧锁眉头，在电脑前认真比对着不同版本的方案；时而拿起桌上的香水试用装，闭上眼细细感受那氤氲的香气，试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灵感；时而又与团队成员激烈讨论，思维碰撞出新的火花。

午休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沉发来的微信。

“已到，一切安好。午餐记得按时吃，不许只顾着工作。今天外面冷，多穿点。”

林满看着屏幕，心底那点因为节日而滋生的空落感，被这简单的互动驱散了不少。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拿起筷子，认真地吃起了外卖。

工作起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周六，情人节。

这个周末，林满依旧没有休息。她主动来到公司加班，一来是为了尽快完成“谜霭”项目后续的物料设计，确保春节后能够顺利上线；二来，也是因为顾沉不在家，她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总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周六的奥星大厦比工作日安静了许多，只有少数几个部门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林满所在的创意部，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三个同样苦命加班的同事。

中午时分，林满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正准备起身去茶水间冲杯咖啡提提神，手机铃声却欢快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小黄心”emoji。

林满笑着接起电话：“喂，苏苏，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这大情人节的，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哪个婚礼现场忙得脚不沾地吗？”

电话那头传来沈苏苏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爽朗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忙完了！刚送走一对新人，累死老娘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公司加班呢。”林满无奈地笑了笑。

“加班？”沈苏苏的声调顿时拔高了几分，“我说林小满，你是不是掉钱眼儿里了？这大周六的，还是情人节呢，顾沉呢？就放任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公司当劳模？”

“他……出差了。”林满解释道。

“出差？情人节了出差？！”沈苏苏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狐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天走的，说是公司临时有紧急项目。”

电话那头的沈苏苏沉默了几秒，随即说道：“行吧，那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半小时后到你公司楼下接你，带你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我们辛苦的满满！”

不容林满拒绝，沈苏苏便风风火火地挂断了电话。

林满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有些失笑。沈苏苏永远都是这样，雷厉风行，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温暖。

也好，有人陪着说说话，总比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要强。

半小时后，林满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

刚走出西王大厦，就看到一辆火红色的mini cooper停在路边，沈苏苏正戴着一副酷炫的墨镜，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则对着她挥了挥。

林满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是沈苏苏惯用的那款，带着些许辛辣的木质香调，与她飒爽明艳的气质相得益彰。

“我说林小满，你家顾沉也真是心大，情人节把你一个人扔家里，自己跑去出差，这出完差是有金子发还是怎么着？”沈苏苏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忘调侃。

林满系好安全带，无奈地笑道：“是公司临时有急事，他也没办法。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非得凑在一起过节。”

沈苏苏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没再多说什么。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家装修颇具格调的私房菜馆门前。

这家菜馆林满也曾听闻过，据说口味极佳，且位置隐蔽，是不少明星名流喜欢光顾的地方。

两人要了个安静的包间，沈苏苏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又要了一瓶果香浓郁的白葡萄酒。

“来，先喝一杯，庆祝我们的项目都顺顺利利，也预祝你早日实现财富自由，包养我这个失婚……哦不，是黄金单身闺蜜！”沈苏苏举杯，笑得眉眼弯弯。

林满被她逗乐了，也举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借你吉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苏苏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迷离，但语气却依旧犀利：“说真的，小满，你最近……状态不对啊。”

林满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有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得了吧，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沈苏苏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从你刚才在公司接电话的语气，我就听出来了，蔫儿了吧唧的，跟我这儿强颜欢笑呢？说吧，是不是跟你家顾沉闹别扭了？”

林满放下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闹别扭。就是……他这次出差，跟这个月初的那几天很不同，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

“不踏实？”沈苏苏挑了挑眉，“怎么个不踏实法？怕他被外面的妖艳贱货勾搭跑了？”

林满放下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点吧。但更多的是……我总觉得他好像有心事瞒着我。尤其是他前几天喝醉酒，说了很多胡话，什么‘对不起’，什么‘不要相信他们’……我问他，他又说是工作压力大。这次出差也说得含含糊糊的，具体什么项目也没细说。”

沈苏苏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戏谑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她太了解林满了，这个姑娘看着文静柔弱，内心却敏感细腻，对感情更是纯粹执着。

“男人嘛，有时候为了点面子，或者不想让另一半担心，是会选择性隐瞒一些事情。”沈苏苏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不过，如果这种隐瞒让你感到不安，那就不太对劲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又恢复了些许轻松：“话说回来，你家顾沉那样的，要颜有颜，要才有才，温柔体贴还会做饭，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极品。身边肯定少不了狂蜂浪蝶。尤其是在这种他独自出差，又恰逢情人节的敏感时刻，你呀，也别太大意了。”

林满拿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知道他很优秀。但是苏苏，我相信他。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外界诱惑的人。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这段感情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尤其是在情人节这个本该甜蜜的日子，说出这样的话，更显得她内心的挣扎与坚守。

沈苏苏看着她，忽然笑了：“行，不愧是我沈苏苏的闺蜜，有骨气！不过啊，小满，这人啊，有时候是会变的。尤其是在面对巨大的诱惑，或者……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端起酒杯，与林满碰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做婚礼策划这么多年，见过的狗血事儿多了去了。多少对在婚礼前夕还你侬我侬、海誓山盟的，转眼就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某个突然冒出来的‘前任’、‘白月光’，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当场悔婚的都有。”

“还有些更离谱的，”沈苏苏压低了声音，凑近林满，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我上个月刚接了一单，新郎官在婚礼前三天被我撞见跟伴娘在酒店开房！你说刺激不刺激？那新娘也是个狠角色，婚礼照常举行，在交换戒指的环节，直接把那对狗男女的开房记录投影到了大屏幕上！那场面，啧啧，简直是年度最佳撕逼现场！”

林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戏剧源于生活，而生活往往比戏剧更狗血。”沈苏苏耸了耸肩，灌了一大口酒，“所以啊，小满，不是我不相信顾沉，我是不相信人性。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诱惑遍地的社会，能守住初心，从一而终的人，太少了。”

她顿了顿，看着林满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当然了，我不是说顾沉一定会怎么样。我只是想提醒你，女孩子嘛，任何时候都要多爱自己一点，别把所有的希望和安全感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发生了什么变故，你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林满沉默了。沈苏苏的话，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将现实血淋淋地剖开在她面前。

她知道沈苏苏是为她好，可她心里，还是固执地相信着顾沉。

相信他眼底的深情，相信他怀抱的温暖，相信他许下的每一个承诺，甚至相信他此刻的隐瞒，一定有他的苦衷。

“苏苏，我知道你的意思。”

良久，林满才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发涩，“谢谢你提醒我。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认了。”

她的眼神清澈而执拗，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却依旧义无反顾。

沈苏苏看着她这副模样，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傻丫头，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可转念一想，谁没有为爱奋不顾身过呢？

“行吧行吧，算我多管闲事。”沈苏苏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喝酒喝酒！今天不谈那些糟心事儿，就当是陪你过个特殊的情人节！”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沉重气氛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夜色渐深，公寓内灯光明亮。

送走沈苏苏后，林满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苏苏说过的话。

“女孩子嘛，任何时候都要多爱自己一点，别把所有的希望和安全感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痛了她的心。

她是不是……真的太依赖顾沉了？

她想起顾沉的好，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为她做饭时的专注，他拥抱她时的温柔，他看她时眼底化不开的深情……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容置疑。

她相信顾沉。

这个念头，在心底破土而出，迅速长成参天大树，将那些因沈苏苏的话而滋生出的不安与疑虑，尽数遮蔽。

或许，他真的只是工作太忙，压力太大，才会有那些反常的举动。等他周一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满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她转身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给顾沉发了一条微信。“我到家啦，今天和苏苏一起吃了晚饭，很开心。你那边工作还顺利吗？”

信息发送成功后，林满将手机放在床头，便去浴室洗漱。

然而，直到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顾沉没有回复。又发了一条：“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晚安。”

林满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

以往，无论多晚，只要她发信息过去，顾沉都会尽快回复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那边的工作真的很棘手，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按理说他的工作应该不会像工作日那么紧张了才对。

她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又等，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只是，在睡梦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无论她如何呼喊，都无法让他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