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向满 第52章 心焰灼痕（下）

一片混乱之际，顾沉几乎是带着一阵旋风冲过来的，黑色冲锋衣的衣角在急速奔跑中扬起凌厉骇人的弧度。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平日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燃着两簇骇人的黑色火焰，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让整个走廊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他几乎是裹挟着一身冰霜与雷霆而至。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像要穿透人心。甫一出现，周遭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他的目光，像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被沈苏苏紧紧护在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眼角还挂着未干泪痕的林满。

那一刻，顾沉瞳孔猛地紧缩，看见林满左手腕上的好几道红痕，怒火更是在他胸腔内疯狂冲撞。

“顾沉……”林满在看到他身影的刹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所有的委屈、恐惧与后怕，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依赖与软弱。

顾沉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胆敢冒犯他的珍宝的男人一眼，仿佛那人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

他脱下自己带着体温的黑色冲锋衣，动作强势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林满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熟悉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林满，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恶意。

“顾、顾沉？”张博文的酒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了大半，看着顾沉那张冷峻如冰雕的脸，以及他对林满那不容置喙的占有姿态，彻底傻了眼。

顾沉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将林满揽进他认为的安全范围内，对陆离和沈苏苏沉声道：“先走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

那背影，决绝而孤冷，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一路死寂。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到几乎令人窒息，虽然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林满却觉得顾沉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能将人冻伤的寒意。

顾沉全程一言不发，他专注地开着车，油门踩得极深，牧马人发出野兽濒死般的低沉咆哮。

车内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不清的霓虹。

林满缩在副驾驶，手腕上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顾沉紧绷到极致的侧脸，下颌线凌厉如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林满知道，他在生气。

怒火在他深邃的眼底翻滚，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份怒火，更多的是烧向他自己。

气自己为何偏偏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缺席，气自己没能将她护得滴水不漏，气那些宵小之辈竟敢觊觎他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宝贝。

这种认知，让林满的心像被无数根细密的针轻轻扎着，又酸又胀，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车子以撕裂空气的速度冲入公寓地下车库，刺耳的刹车声在空旷中回荡。

回到公寓楼下停车场，顾沉将车稳稳停入车位，引擎熄灭的瞬间，车库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昏黄的灯光将他脸上的阴影拉扯得更加深邃，那双平日里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寒潭。

林满刚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一只脚才踏上冰冷的水泥地面，手腕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猛地拽了过去。她惊呼一声，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冰冷坚硬的车门。

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带着毁灭般碾压气息的吻，便狂暴而精准地攫住了她的双唇。

这个吻，和他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温柔缱绻，只有近乎失控的力道，以及宣泄着痛楚的强烈占有欲。

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厮磨，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气息都吞噬殆尽，确认她真实地存在于他的怀抱。

他的手臂如坚固的藤蔓般紧紧缠绕着她的腰，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离。

林满被他吻得有些发晕，唇瓣上传来微微的刺痛和麻意，几乎要无法呼吸。然而，她没有丝毫反抗，反而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紧紧环住了他紧绷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应他。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以及他吻中那深切入骨的恐惧、压抑的怒火和浓得化不开的自责。

是啊，他在气自己。

气自己明明知道她性子单纯，不善于应对那些复杂的局面，还是让她碰到；气自己为什么偏偏在今晚有事离开，将她置于那样未知的境地；

更气那个胆敢冒犯他珍宝的人，竟敢用那样粗暴的方式惊扰她，用那样轻浮的言语亵渎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这个吻，像一场用尽全力的确认，他要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安然无恙。

林满的唇瓣被他反复地、带着一丝失控地深吻着，早已微微红肿，口腔里充满了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与不容置疑的宣告。

她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地起伏，那颗因她而狂跳的心，隔着薄薄的衣料，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胸口，震得她四肢百骸都跟着发麻，却也奇异地感到了一丝被紧紧抓住的踏实。

她闭上眼，放弃了所有思考，任由他宣泄着心中积郁的怒火与后怕。

她用自己的全然顺从与略显笨拙的回应，无声地安抚着他濒临失控的边缘的情绪。

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这样毫无保留的紧密相拥，才能让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喘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几个世纪。林满感觉到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微微松了些，那狂风骤雨般的吻，也渐渐温柔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怜惜与失而复得的珍重。

泪水，终于在她毫无防备时，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带着滚烫的温度，没入鬓角。

她顺从地仰着头，承受着他渐渐平息却依旧深沉的吻。

她的手臂，由最初的紧紧环绕，变成了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回抱，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微硬的发丝间穿梭。

她的顺从与回应，像是一剂带着奇异效力的镇定剂，终于让顾沉狂乱的动作彻底缓了下来。

他不再是凶狠的啃噬，而是带着无尽疲惫与珍爱的深沉厮磨。他缓缓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锐的肌肤上，带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对不起……小满……对不起……”他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自责和痛楚，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她怀里微微颤抖。

林满的心，狠狠地揪痛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当。

她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带着无限的怜惜与理解，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不怪你……顾沉，我知道你生气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没对我怎么样…”

他抬起头，双臂依旧紧紧地圈着她，仿佛她是此刻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对她的担忧、刻骨的恐惧、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痛楚。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专注而绝望，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固执地、近乎贪婪地攫取着她身上令他安心的气息。

林满知道，此刻，寻常的安慰对他已经不起作用。

他需要的，是那种最极致的安定，是她毫无保留的归属感，是一份足以抵御全世界风雨的承诺。

在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的炙热中，林满凝视着他深邃而痛苦的眼眸，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而坚定，闪烁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道：

“顾沉，我们结婚吧。”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连车库顶棚那盏时明时暗的感应灯，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沉猛地抬起头，挺直了背脊，眼底翻涌的万千情绪——愤怒、恐惧、自责、后怕——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悉数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取代。他僵在那里，像一座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与茫然，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激荡而出现了幻听。

林满却勇敢地迎上他愕然的目光，纤细的身体里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再次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用尽了全身力气重复道：“顾沉，我们结婚。我想嫁给你，完完全全地属于你。我想在我的无名指上，戴上那枚只属于你的戒指。”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更加坚定，“顾沉，我怕失去你，比你怕失去我，要怕得多得多。我想每天清晨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我想每天夜晚睡前，得到的最后一个吻，也是你的。我想和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字字恳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澄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在经历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后，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意识到，她有多么需要他，有多么渴望这份踏实的安稳与不容置疑的归属。

那些曾经的犹豫和顾虑，在生死一线的恐惧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不要再有任何的不确定，不要再有任何可能被外力轻易撼动的缝隙。

她要用婚姻这座最坚固的城池，将他们两个人，牢牢地、紧紧地锁在一起，再也不给任何人、任何事可乘之机。

顾沉依旧僵硬地看着她，眼中的震惊还未褪去，却渐渐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炽热的情绪所覆盖，那情绪太过复杂，太过浓烈，几乎要从他的眼底溢出来……

她说完，不等他从那巨大的震惊中挣脱出任何一个字的回应，纤细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即，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眸中，陡然迸发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清亮与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凝聚了毕生的勇气，微微踮起脚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主动地、坚定地吻上了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薄唇。

这个吻，不再是他单方面宣泄着恐惧与愤怒的狂澜，而是她主动的给予、郑重的承诺。

它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气，像一道温暖坚定的光，穿透他心中所有的阴霾，也带着抚平一切创伤的温柔，熨帖着他每一寸紧绷的神经。

顾沉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如同被投入滚烫熔岩的寒冰，瞬间在他体内激起滔天巨浪与极致的战栗。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绷紧，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收紧了铁臂，将她更深、更紧地嵌入自己怀中，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血都揉进自己的生命里，永不分离。

他不再压抑，不再克制，反客为主，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带着压抑已久的炽热与极致的温柔，凶猛却又无比珍重地回应着她。

良久，在彼此都有些缺氧的眩晕中，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他沙哑的嗓音带着剧烈的、几乎无法控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最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重重地砸在林满狂跳不止的心上：

“好……小满……”他一遍遍地低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这三个字便是世间最动听的咒语，能安抚他所有的不安与狂躁，“我们结婚。明天就结！”

那双曾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眸，终于在她的坚定与主动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将人溺毙的、深不见底的温柔与浓烈深情，以及一丝如释重负后，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疲惫。

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怕伤到她分毫，小心翼翼地将她圈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同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再也不愿、也绝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