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向满 第192章 迷雾焚尽

「她已孤身一人，踏入为他而设的炼狱。」

与此同时，西王大厦八十二楼。

总裁办公室里，空气稀薄得仿佛能割开人的肺腑。

一片能将灵魂冻结的死寂中，顾沉独自立在窗前，身形如一尊被永恒黑夜浸染的雕塑。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与三十楼别无二致的城市夜景。但身处云端，那份俯瞰众生的疏离感，已然浸入骨髓。

“咚咚咚。”

三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寂静。

陈阳推门而入，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顾沉宽大的办公桌上。

“顾总，”

他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您让我用‘天枢1.0’监控的顾氏集团资金流，有发现。”陈阳的声音压得很低，“表面账目干净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恶意收购FLoREScENcE paris的迹象。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说。” 顾沉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喙。

“‘天枢1.0’在庞大的数据流中，捕捉到了一丝无法被常规审计抹平的异常。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深挖下去，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资金黑洞。”

陈阳的语速微微加快，“过去半年，顾氏集团通过旗下十几家影子公司，向海外多个生物技术科学基金，秘密注资超过三十亿。”

顾沉缓缓转身，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黑眸里闪过一丝锐光，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生物科技？基金？”

“是。”陈阳点头，神色凝重，“这个基金的主要业务，就是收购全球顶尖的生物科技初创公司。”

“结合这些资金的最终流向和规模，基本可以确定，顾董的野心，根本不是常规的商业扩张。而是顾氏集团由传统企业的彻底转型。”

平静汇报着：“目前‘天枢1.0’利用几条资金链路推算出，顾氏集团的未来，大部分会押注在生物科技赛道上。”

陈阳停顿了一秒，递上另一份薄薄的报告，语气愈发沉重：

“不止于此。为了这个板块，他甚至在搭建一个巨大的‘陷阱’。我们查到一个他秘密接触的项目——‘东方美谷’。根据‘天枢1.0’对该地块十年卫星图和市政规划记录的比对分析，发现它的性质有问题。”

——东方美谷——

顾沉的指节无声地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四个字上。

他没有作声，眼神却变得愈发深邃。

陈阳压低声音，一字一顿：

“它原本是农业用地。但在半年前，被以非正常流程，强行变更为商业开发用地。”

“‘天枢1.0’的初步模型推演，这背后极有可能涉及土地性质的违规变更，甚至……是针对地方官员的商业贿赂。这是他整个生物科技版图中，最急于求成的一步。”

“有给到直接证据么？” 顾沉的声音冰冷如铁，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没有。”陈阳坦诚地摇头。

“这根线牵扯到了官方，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得非常干净。”

“以‘天枢1.0’目前的算力，还不足以从海量的加密信息和官方防火墙中，剥离出可以直接定罪的物证。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当，我们面对的就不只是顾董，还有更复杂的官方力量。”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顾沉轻叩桌面的余音在空气中震荡。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指令快得没有一丝停顿：

“一会通知周序然。告诉他，chronos-Gene?的生物级别开发，我要看到最终成果。不计一切代价。”

“明白。”

“另外，继续监控集团的资金链路，‘天枢’的算力全部开放，我要知道他每一分钱的去向。”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猎人般的耐心与冷酷：

“至于东方美谷……不要惊动那条线。让公关部今天开始建档，搜集所有关于该项目的公开信息、地方政策变动，以及……所有相关人员的背景。在最合适的时候，会有用。”

“是，顾总。”

陈阳接到工作后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迅速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室内再度恢复了那片深海般的寂静。

顾沉的目光，落在那份关于SeraNide-max?所有权转让的协议上。

属于林满的那个清秀签名，像一根扎在他眼底的刺，此刻却又像是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他脑海中那盘宏大的棋局。

不合常理......

这背后，却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合常理的“急切”。

她在急什么？

她在怕什么？

顾沉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将这几个月来，所有看似不相关的线索，在脑海中，重新串联。

——梵星美妆毫无逻辑的狙击！

——FLoREScENcE paris那场堪称屈辱的合作！

——年会上，她公然的“站队”！

——maison privée里，她那句石破天惊的“只有一个想保护的人。”……

而现在顾建宏的目标，根本不是FL-paris，也不是序伦。

是整个生物科技市场。

是将所有具备潜力的技术、公司，全部收入囊中，建立一个无人能及的生物科技大盘。

序伦科技的生物技术板块，只是他商业版图上最碍眼、也最肥美的一块肉。

想通了这一点，林满所有不合常理的行为，都有了唯一的、合理的解释。

她接受顾氏的投资，是为了接近顾建宏，进入他的视野。

今天，她用一项更先进的技术，换走SeraNide-max?……

这笔交易序伦血赚，却又要求高度保密的交易……而且还有一年静默期？

这是要骗过我，又要做给顾建宏看！

在顾建宏看来，林满拿到序伦科技的核心技术，是等同于斩断了顾沉的一条臂膀，是她献上的最大诚意，一份扎实的“投名状”。

这个被她“夺走”的技术，将是她取信于那只老狐狸的、最血淋淋的功勋。

她不是在背叛他。而是在用一种自毁的方式，深入敌营。

这个念头像一颗子弹，击碎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

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以为，将她推开，是在保护她。

他以为，她接受顾氏的投资，是急于证明自己，是在与他赌气。

却不知，她早已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为他扛起了一片天。

那些一次次故作坚强的眼神，想起她决绝话语下掩藏的颤抖，想起他们拥抱里，将脸埋在他胸口时，那近乎无声的啜泣。

夜色，一点点地，深了下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顾沉的指尖，轻轻抚过协议上她的签名。

【林满Lin.】

chronos-Gene?......

SeraNide-max?……

顾沉开始拼凑，用他所知的、关于她的一切，去拼凑这盘棋，完整的样貌。

目前看来。

SeraNide-max?这个技术，对序伦科技的生物技术业务很重要，但对顾建宏的商业梦而言，它最多只是一个象征，一个可以用来打压序伦、验证林满忠诚的工具。

而对林满来说，这是她打入敌人内部的敲门砖。

那么，对他顾沉而言呢？

顾沉的眼底，终于燃起了一簇冰冷的、名为战意的火焰。

林满，你已经替我推开了那扇门。

那么SeraNide-max?在她手中，就不再仅仅是一个“投名状”。

它还可以成为，我顾沉的......

一个跳板。

一个能让他将计就计，反将一军的诱饵。

“只有一个想保护的人。”

他终于明白，她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和眼神究竟是什么。

这盘棋，她已然是执棋者。

那么，现在，也该轮到他顾沉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