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向满 第161章 无声博弈

「爱是棋局，每一步退让，都是为了更深的围剿。」

引擎熄火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前一秒还是被外滩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影，后一秒，便只剩下车库顶棚那几排冰冷的、感应式LEd灯管投下的、毫无温度的白光。

空气中，弥漫着混凝土、潮湿与尾气混合而成的、独属于地下停车场的沉闷气息。

这片刻的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震耳欲聋。

她心中的情绪，早已不是四年前那种单纯的被背叛的心碎，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心疼情感。

她忽然心疼他所背负的，愤怒于顾氏集团对FL-paris那卑劣的手段，更燃起了一丝要与他并肩，甚至一些离谱的想法......替他挡下某些烽烟的决心？！

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他的解释或安慰，而是要弄清楚，他在这盘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又打算如何落子。

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她必须掌握主动权。

“到了。”

林满开口，声音被这空旷的环境衬得有些飘忽。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前方那面印着车位编号的灰色墙壁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图样。

她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开始脱身上那件属于他的风衣外套。布料摩擦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撩拨着车内紧绷的神经。

“衣服，还你，谢谢。”

她将风衣递过去，动作客气而疏离，像对待任何一位需要她顺路捎带的普通商业伙伴。

顾沉没有立刻去接那件衣服，他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但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他只是微微侧过身，整个人的重心都倾向了她这边。

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那点有限的距离，被他强大的存在感瞬间压缩殆尽。

顾沉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意，更加霸道地侵入了她的呼吸。

“不急。”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衣服上，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努力维持着平静、却藏不住一丝波澜的眼眸上。

“关于晨星资本，”他忽然开口，将她抛出的那个商业试探，重新捡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林满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戒备起来。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对资本市场了解不深。”她迅速地回答，试图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安全界线之内，“只是偶尔听朋友提起，纯属好奇。”

这是她的本能反应，用商业的客套，来掩盖内心的真实情绪。

“是么？”顾沉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于无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却又在潭底，燃着幽微的火光。

他的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衣服上，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努力维持着平静、却藏不住一丝波澜的眼眸上。

他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没有戳破。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用一把更柔软、也更致命的钥匙，去撬动她心门上的锁。

“FLoREScENcE paris最近在国内市场的扩张，势头很猛。”他用那种云淡风轻的语调说道，仿佛在评价一个与己无关的商业案例，“但也触动了不少人的蛋糕。梵星美妆那样的‘模仿者’，只是开胃菜。后续真正的资本狙击，才是真正的硬仗。顾氏集团……从来都不是一个友善的商业伙伴。”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林满事业的痛点上。

他不仅知道她正在面临的困境，甚至连她最深的、关于“顾氏黑手”的猜测，都一语道破。

“你想说什么？”林满终于正视他，眼神里带上了属于“林总”的审视与锐利。

顾沉看着她这副全神贯注、仿佛即将投入一场商业谈判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喜欢她这个样子。

专注，强大，闪闪发光。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满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可他的手，却只是轻轻地、从她手中，将那件风衣抽了过去。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手背。

那触感，温热，干燥，带着一层薄薄的、属于常年握笔者和决策者的茧。像一道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电流，从接触点开始，迅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在她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阵隐秘的酥麻。

她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了一般。

顾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只是将那件风衣随意的拿在手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序伦科技，不能帮你。”他的声音恢复了商人的冷静与克制，“序伦现在的发展，同样在顾氏的监视之下。任何公开的、大规模的合作，都会被他们视为一种‘威胁’，从而引来更猛烈的打压。”

这番话，让林满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他是在保护她。用最理智、最克制的方式，将她和她的事业，从一场他无法避免的家族风暴中，摘了出去。

“但是，”顾沉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重新锁住她，里面是化不开的浓情和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我，顾沉。可以，私下帮你。”

他刻意在“我”和“私下”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他将“序伦科技的顾总”和“林满的前夫顾沉”这两个身份，清晰地、毫不含糊地，切割开来。

前者，是商业伙伴，需要权衡利弊，规避风险。

后者，是她一个人的，可以不计成本，不问得失。

这算什么？

林满的心，彻底乱了。

“你……”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理智告诉她要警惕，他用这种温柔来诱惑她，曾经的伤痛让她形成一种肌肉记忆

——这背后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可情感上，被他如此深刻地洞悉和守护，却让她无法不动容。

“我什么？”

顾沉看着她失语的模样，身体又往前倾了半分。

他伸出手，这一次，目标明确，落在了她的脸颊旁。他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只是用指腹，轻轻拂去了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将它们温柔地别至耳后。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林满，”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在静谧的车厢里，震颤着，共鸣着，“四年前，我没能守住我们。现在，我想守住你的。”

良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细微的颤抖，却依旧倔强：“顾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强行压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冷静而疏离的商业面具。

“只是……”她顿了顿，抬起眼，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自嘲与锋利意味的弧度。

她将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他几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裹着丝绒的小锤，不轻不重地敲打在他心上：“跟你私下合作，风险太高。”

她看着他微微变化的眼神，继续用一种近乎天真的、探讨商业风险的语气，慢悠悠地抛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钩子。

“我怕，一不小心，又被当成‘聘礼’，送给别人了。”

说完，她好整以暇地靠回自己的椅背，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礼貌的微笑，仿佛刚才那句诛心之言，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商业风险评估。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顾沉彻底怔住了。他预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感动，迟疑，或是倔强地拒绝。

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将他曾经无奈犯下的错误，用如此尖锐又带着几分戏谑的方式，轻飘飘地抛了回来。

他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心中的那点郁结与不甘，瞬间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和无可救药的宠溺所取代。

他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带着磁性的震颤，在静谧的车厢里回荡，充满了无奈与纵容。

“没想到，”他摇了摇头，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得化不开的宠溺，“你还挺记仇。”

顾沉没有再逼近，也没有再辩解。

“走吧，”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早点休息。”

林满咬了咬唇，从车里走了出来。她不敢看他，快步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满心里却因为他那句“我想守住你的”而泛起的酸涩与悸动，让想查清楚的念头变得清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