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向满 第51章 心焰灼痕（上）

「暗夜狂澜心火燎原，绝境相拥，以吻铸誓盟。」

2015年1月3日，元旦，晴。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暖阳，街道上车水马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新年的期盼。

元旦假期三天，阳光正好。林满原本计划和顾沉一起窝在家里，看看电影，或者去附近新开的画廊逛逛。

然而，元旦那天顾沉便接到家里的电话，神色略显凝重地告诉她，他需要回家一趟，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

林满只当是他父母那边有什么事情，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体贴地让他安心去处理。她并不知道，顾沉口中的家，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送走顾沉后，偌大的公寓一下子显得有些空荡。她百无聊赖地翻着设计杂志，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谜霭”的品牌调性。

就在这时，沈苏苏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满满！新年快乐！干嘛呢？一个人在家发霉？”

沈苏苏前段时间成功跳槽到上海一家知名的婚礼策划公司，如今也算是半个“沪漂”了。

“苏苏，新年快乐！”林满的语气也轻快了些，“顾沉回他家了，我正准备和‘谜霭’死磕呢。”

“别磕了！走，晚上KtV唱歌去！我约了几个在这边发展的高中同学，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辞旧迎新嘛！”沈苏苏不由分说地安排道，“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七点，‘m’KtV，我把包厢号发你！”

林满本想拒绝，她向来不太喜欢KtV那种过于喧闹的环境。但转念一想，顾沉不在，自己一个人待在公寓也确实有些无聊，而且很久没见沈苏苏了，聚聚也好，实在不行找个理由就走。

“好吧，那我晚点过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林满按照沈苏苏发来的地址，打车来到“m”KtV。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KtV的门面装点得格外晃眼，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隔着厚重的门也能隐约传来。

找到包厢，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酒气、果盘香气和略显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大约七八个，都是些依稀有些印象，但又叫不太出名字的高中同学。

沈苏苏正拿着麦克风，声情并茂地飙着一首高亢的情歌，看到林满进来，立刻放下麦克风，兴奋地朝她招手：“满满，这儿！”

林满笑着走过去，和大家打了招呼。几年不见，这些曾经青涩的同学大多变了模样，添了几分社会人的成熟与历练。

“林满？真的是你啊！越来越漂亮了！”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站起身，热情地朝她伸出手，“还记得我吗？我是隔壁三班的班长，张博文。”

林满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个成绩优异、颇受老师器重的班长，只是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印象这么深。

“你好，张班长，好久不见。”

“林满，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耀眼。”

张博文端着酒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凑近，语气中的惊艳毫不掩饰。高中时的林满，安静内向，像一朵含蓄的花蕾，虽然清秀，却不引人注目。

“谢谢，你也是，变化挺大的。”

林满客气地拉开一丝微笑的弧度，端起面前的橙汁，指尖微微收紧。她能感觉到他目光中那份不加掩饰的侵略性，让她只想逃离。

如今的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眼间添了几分柔媚与自信，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浅咖色的呢大衣，衬得她气质越发温婉动人。

“叫我博文就好。”

他笑容和煦，主动帮林满倒了一杯酒，“真没想到会在上海遇到你，你现在在哪高就啊？”

林满简单说了自己在奥星广告工作。

“满满喝不了酒，我替她！”

沈苏苏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林满的窘迫，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豪气干云地对张博文举了举杯。便被沈苏苏拉着一起加入了点歌的行列。

包厢里的气氛很热烈，大家轮流唱歌，玩骰子，聊着各自的近况和对未来的规划。林满不常来这种场合，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微笑地听着，偶尔和沈苏苏低声说几句话。

之后的时间，张博文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他一会儿追忆往昔，刻意寻找那些或许只有他记得的“共同回忆”，一会儿又旁敲侧击地打探她的近况。

林满如同坐在针毡上，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她只能用最简洁的词句回应，眼神频频望向包厢门口，期盼着能寻个借口脱身。

张博文却似乎对她格外关注，时不时地找她搭话，询问她的工作、生活，言语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亲近的意图。

林满有些不自在，但出于礼貌，还是简短地回应着。

终于，她以去洗手间为由，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冰凉的水拂过脸颊，让她因紧张而有些发烫的皮肤得到片刻舒缓。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和抗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心跳，只想着速战速决，然后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从洗手间出来，走廊的光线暧昧不明，音乐声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只剩下遥远而模糊的鼓噪。

她以为张博文仍在包厢内狂欢，心下稍安，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KtV的走廊灯光昏暗，音乐声嘈杂，各种包厢里传出的歌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迷离而混乱的氛围。

林满从洗手间出来，长长舒了口气。刚才张博文那股酒气和轻佻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幸好借口上厕所躲开了。

她左右看了看，走廊里人来人往，没看到张博文的身影，心想他大概已经回包厢或者放弃了。

谁知，刚一迈步，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力道极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啊！”林满吓了一跳，低呼出声。

张博文那张因酒精而涨红的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眼神比在包厢里时更加炽热露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亢奋：“林满！我就知道你会出来！你别躲着我了，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意思，对不对？”

“你干什么？！”林满又惊又惧，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骨头都像是要被捏碎。她奋力挣扎，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林满，我、我喜欢你！从高中时候就喜欢你了！”

张博文的呼吸粗重而滚烫，喷洒在她的颈侧，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现在单身吧，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比任何人都好！”他大概是笃定了她独自赴约便是单身的信号，言语间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偏执。

“张博文，你喝多了，请你立刻放手！”

林满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未想过，记忆中那个还算体面的同学，竟会变成这副丑陋的模样。强烈的屈辱感和恐惧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

张博文不顾她的反抗，反而攥得更紧，另一只手也想来拉她，“跟我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安静的角落，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定要对你说！我对你是真心的，林满，比任何人都要真心！”他说着，就想把林满往走廊尽头一个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消防通道拖拽。

“我不去！你放开我！”林满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哭腔，绝望地呼喊着。

同时，不远处一个VIp包厢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陆离正和几个商业伙伴谈完事情，准备离开。

他一抬眼，便看到走廊前方不远处，一个男人正粗暴地拉扯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孩脸上满是惊恐和抗拒。

他几乎是本能地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疾点，一条简讯飞速发往那个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人：“‘m’KtV，302走廊，林满有麻烦。速来。”他了解顾沉，这几个字，足够点燃那座沉寂的火山。

信息发出的瞬间，陆离已大步上前，周身散发出属于艺术家的儒雅之下的凛然正气。

“放开她！”陆离的声音不高，却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冰冷与威压，像一把利刃直刺张博文。

张博文正处于一种自我感动的“深情表白”预热中，被人打断，极度不爽地回头，见是一个衣着考究、气度不凡的陌生男人，但酒壮怂人胆，他此刻哪里管得了许多，反而更加用力地拽着林满，吼道：“你他妈谁啊？英雄救美管闲事管到老子头上了？滚开！这是我跟林满之间的事！”

“我是她朋友。”

陆离的目光冷冽如冰，直直射向张博文紧抓着林满手腕的那只脏手，语气不容置喙，“最后一遍，放手。”

“朋友？朋友就可以多管闲事吗？老子喜欢她，关你屁事！”

张博文彻底被酒精冲昏了头脑，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林满疼得闷哼一声，脸色愈发苍白。

“这位先生，强迫女性，意图不轨，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是可以拘留的。”

陆离声音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跳动着冷冽的寒芒，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张博文酒都醒了大半。

“我……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想跟她表白！”

张博文被陆离的气势所慑，有些色厉内荏地辩解，但依旧不甘心，还想说什么。

陆离不再多言，修长有力的手指精准而迅猛地扣上了张博文的手腕关节。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张博文吃痛之下，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你他妈敢动手！”

张博文彻底疯了，甩开陆离的手，面目狰狞地就想扑上来。

恰在此时，包厢里的沈苏苏因为林满去了太久还没回来，心中警铃大作，风风火火地从包厢里冲了出来，嘴里还嚷嚷着：“满满！你掉厕所里啦？”

她一拐过走廊，就看到了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林满眼圈红红的，躲在一个陌生男人（陆离）身后，手腕上还有红痕，看起来受了莫大的委屈。

而她们的同学张博文，则龇牙咧嘴地甩着另一只手腕，正对着那个陌生男人怒目而视，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搏斗，而且看样子是吃了亏。

在沈苏苏那嫉恶如仇、且对男性抱有天然警惕（尤其是陌生帅哥）的脑回路里，这场景瞬间被解读为：张博文为了保护林满，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企图对林满不轨的陌生帅哥（陆离）发生了冲突，并且英勇负伤！

“满满！”沈苏苏一声怒喝，像一头护崽的雌豹，一个箭步冲上前，先是紧张地上下打量林满：“满满你没事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林满刚想解释，沈苏苏已经转向陆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战斗力瞬间爆表：“喂！你是什么人？！你想对我家满满做什么？！光天化日……不对，灯红酒绿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竟敢骚扰良家妇女！张博文，你做得好！幸好你在这里护着满满！”

她还拍了拍张博文的肩膀以示鼓励，完全没注意到张博文脸上那尴尬又诡异的表情。

陆离：“……”他看着眼前这个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定了罪的女人，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哭笑不得的头痛。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对上沈苏苏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却又异常明亮清澈的眸子，心中竟莫名地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

“这位小姐，”陆离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和风度，尽管额角的青筋已经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我想你完全误会了。事实是，这位张先生在骚扰林满，我只是出手制止。”

“误会？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沈苏苏双手叉腰，一副“老娘今天跟你杠上了”的架势，指着陆离，“我家满满好好地从洗手间出来，肯定是你这种心怀不轨的登徒子看她漂亮想占便宜！张博文，你说是不是他先动手动脚的？”她还想从张博文那里寻求“证词”。

张博文此刻是有苦说不出，他既怕陆离，又不想在沈苏苏面前丢脸，更不想承认自己骚扰林满，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呃……是……是他……他有点……过分……”他含糊其辞，想把责任往陆离身上推。

林满急得直跺脚，一把拉住沈苏苏的胳膊：“苏苏！你搞错了！不是他！是张博文他……他拉着我不放，陆离碰见来帮我！”

他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涵养好，但此刻被这女人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指责激起了一丝真火。他冷冷地看着沈苏苏：“这位小姐，请你搞清楚状况，你就这么帮你闺蜜？”

“哟呵？你还敢挑拨离间我和满满？你还是不是人？！”沈苏苏被他冰冷的眼神一激，更是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你动我家满满一根汗毛试试！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眼看一场“混战”即将升级，陆离的耐心也快被这个战斗力爆表又不讲理的女人消磨殆尽。他甚至开始怀疑，顾沉到底是怎么忍受林满有这么个“火爆”闺蜜的。他言简意赅，对林满道：“顾沉马上过来。”

沈苏苏听到“顾沉”的名字，火气稍减，但看陆离的眼神依旧充满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