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艰难地从高耸的树冠上爬下,每一步都伴随着藤蔓的缠绕拉扯,那些湿滑坚韧的枝条如同活物般纠缠着他们的四肢,稍有不慎便会失足,坠入脚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终于,他们踉跄着落到了崖底,脚下是经年累月堆积的厚厚落叶层,混杂着棱角分明的乱石,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其间夹杂着碎石滚落的细微回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原始密林,参天古木扭曲的枝干虬结如鬼爪,将天空最后一丝微弱的星光也彻底遮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湿腐气息,那是陈年落叶、烂泥以及不知名植物**混合成的刺鼻味道,几乎令人窒息。更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嚎断断续续传来,声音飘忽不定,时而仿佛近在咫尺,时而又似远在天边,如同鬼魅的呓语在黑暗中萦绕不去,听得人头皮发麻,脊背阵阵发凉。
崖顶那象征追兵的火光喧嚣,此刻似乎被厚重的黑暗与距离阻隔,变得遥远而模糊,但两人心中清楚,危机远未解除。以柳行云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待到天色放亮,他必定会派出大批人手,对这崖底展开拉网式的搜索。到那时,这片看似广袤的绝地,将再无他们的藏身之处。必须争分夺秒,在黎明前找到安全的藏身之所,或是逃出生天的出路,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万劫不复的绝境。
井生深吸一口气,尝试运转水镜秘术感知周围环境,却惊觉这崖底的水汽虽充沛得如同浸在水中,却混乱不堪,仿佛被无数**、污浊和危险的气息彻底搅浑,形成一团粘稠滞涩的迷雾,极大地干扰着他的感知能力。他只能勉强“看”到黑暗中一些巨大、模糊的轮廓在缓慢蠕动,根本无法辨清具体的路径和方向。萧玦则强忍着伤痛,凭借多年在险境中摸爬滚打的经验,以及捕捉那几乎不存在的微弱天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仔细辨认着脚下地势的高低起伏和植被生长的异常走向。他艰难地在密不透风的荆棘丛中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缝隙。“跟我来。”他低声道,声音因脱力和疼痛而沙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侧耳倾听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一个方向——那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但相对其他方向更为清晰的水流潺潺声,在死寂的崖底,这微弱的水声如同生命的指引。
崖底根本没有所谓的路,只有无尽的障碍。粗壮的藤蔓如潜伏的毒蛇般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尖锐的荆棘密布丛生,锋利的尖刺轻易划破了他们本就破损的衣衫,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细小的血痕。怪石嶙峋突兀,每一步落下都要万分小心,避开那些可能绊倒人的岩块。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走得极其艰难。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粗重,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后背。萧玦肋下的旧伤在剧烈的攀爬和跋涉中不断发作,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脸色愈发苍白如纸,身体摇晃,不得不将手臂重重搭在井生肩上,借力前行。井生咬牙支撑着他魁梧的身躯,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萧玦极力压抑却仍无法完全掩盖的轻微闷哼。
在黑暗中不知跋涉了多久,大约半个时辰后,前方豁然出现了一条不算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幽深冰冷,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气,从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岩洞口汹涌而出,水流湍急,冲刷着洞口湿滑的岩壁,发出哗哗的声响,又一头扎进岩洞另一侧的深邃黑暗之中,消失于视线尽头的无尽阴影里。“洞内或许有路。”萧玦停下脚步,喘息着仔细观察那洞口。洞口呈不规则的弧形,覆盖着厚厚一层湿漉漉的青苔,散发着阴森潮湿的气息,“即便无路,这洞穴深处也可暂避锋芒,总好过暴露在旷野中。”他谨慎地侧身,率先探入洞内,同时示意井生紧随其后,保持警惕。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岩洞。洞内入口处异常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岩壁冰冷潮湿,不断有水珠从头顶的钟乳石滴落,落在颈间带来冰凉的触感。脚下地面泥泞湿滑,每一步都需扶着两侧凹凸不平的石壁,缓慢挪步,以免滑倒。然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狭窄的通道竟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头顶的穹窿越来越高,仿佛步入了一个被遗忘的巨大地下殿堂。之前崖底那浓重的**气息也在此处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奇特的微弱灵气波动,如同无形的丝线般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萦绕,带来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的宁静感。
井生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绷紧,压低声音急促道:“萧先生,您听…好像有声音…”他屏住呼吸,侧耳竭力倾听,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萧玦立刻凝神,深邃的目光穿透黑暗,果然捕捉到从洞穴极深之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异响——那是一种类似于生锈金属相互摩擦刮擦的刺耳声响,尖锐得令人牙酸,间歇性响起;更深处,似乎还混杂着一种低沉悠长的、如同巨大生灵沉睡时发出的叹息般的呼吸声?那声音沉重、缓慢,带着一种古老而压抑的韵律,如同某种蛰伏的庞然大物在梦中痛苦的呻吟。这洞里有活物!或者,是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两人瞬间警惕到了极点,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将呼吸压到最轻,全身肌肉紧绷如弓弦,如同暗夜中的灵猫,无声无息地继续向洞穴深处摸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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