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生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刺目的阳光已灼烤着大地,透过破庙窗棂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斜长而晃动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无声舞蹈。他才悠悠转醒。
甫一睁眼,便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颅内攒刺,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钝痛,浑身上下更是酸软无力,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像是被沉重的石碾反复碾压过,又抽干了所有气力,连动动手指、抬抬眼皮都觉沉重异常,如同灌了铅。然而,与这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躯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灵台识海竟异常清明透彻,仿佛被九天之上倾泻的清泉彻底涤荡过一般,纤尘不染。外界的细微声响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破庙外,风吹过枯叶的沙沙摇曳声、枯草彼此摩擦的悉索声、远处山涧溪流奔淌不息的潺潺水声,甚至深埋泥土之下小虫缓慢蠕动的窸窣声、蚯蚓翻身的微弱动静,都如同近在耳畔,纤毫毕现,无比精准地传入他的感知。
他挣扎着,用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臂,勉强支撑起沉重如山的身体,一点点挪动着坐起,每动一下都牵扯得筋肉酸痛。坐定后,这才发现萧玦正盘膝坐在不远处一张铺着干草的破席上闭目调息。萧玦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不见一丝红润,连唇色也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额前,更添几分憔悴。他胸膛的起伏微弱而缓慢,显然昨夜那场激战消耗巨大,神魂与真元皆受损严重,远未恢复。
“萧先生…”井生开口唤道,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声音沙哑低沉,几乎不成调。
萧玦闻声,那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眸。那双深邃如古井般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目光在井生脸上仔细扫过:“感觉如何?可有其他不适之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井生耳中。
井生晃了晃依旧发沉、仿佛装满了石块的脑袋:“就是浑身没力气,骨头像散了架,头也疼得厉害,像要炸开…但是…”他迟疑了一下,带着浓重的困惑和惊奇,努力组织着语言,“好像…我的耳朵和眼睛都变得特别厉害?听得见很远很小的声音,连虫子在地下爬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也更清楚了,连墙角的蛛网丝都根根分明?”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空气中无形的变化。
萧玦微微颔首,面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你昨日强行催动水镜,精神力透支严重,已然伤及神魂本源,是以浑身乏力、头痛不止,此乃神魂受损之症。然福祸相依,昨夜那灵泉龙吟之声蕴含天地至理,其声波震荡涤荡之下,亦使你原本闭塞的灵觉之窍大为增强,此乃因祸得福,意外之喜。不必惊慌。试着运转你的功法看看,或有新得,感受一番内息变化。”
井生闻言,立刻依言而行,收敛心神,尽力忽略身体的疲惫与那阵阵尖锐的疼痛,宁心静气,屏除杂念,尝试运转那早已烂熟于心的“玄元诀”。功法甫一在经脉中流转,他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丹田深处那一丝微弱、原本如游丝般难以捕捉的气感,此刻虽未壮大多少,其性质却已截然不同!它变得极其凝练精纯,宛如被千锤百炼过的水银,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灵动之感?仿佛拥有了一丝微弱的自主意识,在他意念驱使下运转如意,心念微动,那丝内息便随之而动,如臂使指,顺畅得不可思议,再无半分滞涩!更令他震撼得几乎要叫出声来的是,他对周遭天地间游离的水行元气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境地!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并非用肉眼,而是一种源于灵觉深处的感应,如同打开了另一双无形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微至极、闪烁着淡蓝色莹光的“水灵光点”,它们如同无数活泼灵动的小精灵,在阳光穿透尘埃形成的微光里轻盈跳跃、无声舞动,彼此碰撞又分离,汇聚又流散,充满了勃勃生机。
带着这份新奇而强大的感知,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墙角那只盛着半桶清水的破旧木桶。这一次,甚至无需他刻意集中精神去催动意念,那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便自然而然地荡漾起来,水波旋转凝聚,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搅动,顷刻间便形成了一面不过脸盆大小、却比之前清晰稳定了数倍不止的小水镜!水镜表面平滑如最上等的琉璃,光可鉴人,镜中映出的景象不再是模糊晃动的一片光影,竟能勉强分辨出庙外荒芜院落里倾倒石柱的粗糙纹理和几丛野草在风中摇曳的清晰姿态!
他的水镜窥探之能,在经历了昨夜那场生死边缘的极限透支和那神秘龙吟声的奇异洗礼后,竟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质变飞跃!简直判若云泥!
“这…”井生又惊又喜,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猛地抬头看向萧玦,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萧玦眼中也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之色,那讶异中更带着深沉的审视:“灵泉龙吟,洗髓伐毛…看来你的天赋根骨,比为师先前所料想的还要特殊许多。竟能借此契机,将自身天赋能力提升至此等地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我欺。”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为严肃凝重,目光如电般刺向井生,带着无形的威压,“然则,能力愈强,肩上所负愈重,愈需谨守本心,明辨是非善恶。切记,力量本身只是行走世间、护佑弱小的工具,切不可沦为力量的奴隶,迷失了求索力量的初衷。一念之差,便可能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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