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密室中稍事安顿,三人合力稳住了萧玦那不断恶化的致命伤势。张道长神色凝重,指尖搭在萧玦腕间,细细探查着那微弱紊乱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井生则紧紧握住萧玦冰凉的手,源源不断地将自身温热的内息渡入,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同时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生怕那点微弱的气息就此消散。另一人不敢耽搁,迅速摸索到角落,小心翼翼地点燃了那盏陈旧的油灯。微弱的火苗艰难地跳跃起来,驱散了近处的浓稠黑暗,昏黄的光晕在石壁上晕染开来,映照着那些斑驳湿冷的苔痕,更添几分阴森与压抑。待萧玦那急促紊乱的喘息终于稍稍平复,胸口起伏不再那般骇人,确认他暂时脱离了鬼门关后,密室中那几乎令人窒息的紧绷气氛才略略缓和,三人紧绷的神经得以稍弛,终于有机会喘息片刻,细细梳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与前因后果。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与尘土经年累月积淀的潮湿霉味,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令人每一次呼吸都倍感艰涩。
萧玦虚弱地倚靠在冰冷坚硬的石床上,额头沁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服下了张道长倾尽心力调配的疗伤丹药,那丹药入口即化,药力如同蛰伏的暖流,沿着残破的经脉缓缓渗透,艰难地浸润着他近乎冻僵的四肢百骸。随着药力化开,他那张失血过多、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艰难地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红润,但眉宇间凝聚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却丝毫未减,每一次吸气与呼气都伴随着细微而清晰的颤抖,仿佛连呼吸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他费力地转动脖颈,目光投向一直守候在身侧、未曾离开半步的井生,那双深陷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感激,有对眼前青年安危的深切关切,有对当前险境的沉重凝重,更有一种被尘封已久、此刻却如山岳般骤然压下的沉重责任感,仿佛承载着整个家族世代背负的宿命与秘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待平复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伤势而低沉沙哑,透着虚弱,却异常清晰,字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铿锵力量:
“我冒死潜入宗人府戒备最为森严、机关重重的秘库深处,历经无数周折,数次险死还生,几乎耗尽心力,终于找到了前朝关于钦天监监正邵雍那份被列为绝密的记录卷宗…以及,与之紧密相关、埋藏于卷宗最深处的一桩…足以颠覆天下、涉及皇嗣嫡系血脉的惊天秘闻。”
他停顿了片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又像是在整理脑海中那些因重伤而显得沉重且混乱的庞杂思绪,亦或是积攒着那几乎被抽空的、用以继续诉说的力气。狭小的石室内,令人窒息的静默被无限拉长,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死寂中突兀作响,如同敲在众人心头。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同沉重的石块投入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激起无形的涟漪:
“邵雍此人,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学究天人,观星测运,推演国祚,几近通神之境。年少时便以精准预言国运而闻名朝野,深得先帝器重与信赖,地位尊崇。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其心术却渐渐步入邪途,被滔天的权力与无尽的野心所腐蚀、扭曲。前朝末年,他窥测天机,断言帝星光芒黯淡将颓,国祚气数已尽,江山即将易主。然其非但未思如何尽忠补救,力挽狂澜于既倒,反而滋生窃国篡位之狼子野心。他利用钦天监监正的尊贵权柄和对天象奥秘的独到理解,暗中编织罗网,培植效忠于己的庞大秘密势力,这便是后来祸乱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影月’组织之前身。更为可怕且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是,他竟将那阴毒至极的主意,打到了当时刚刚诞生、体质极为特殊、被宫中多位隐世高人一致认为身具‘蕴龙之相’的皇长孙身上!那婴儿天生异禀,血脉之中蕴含着一丝微妙的王朝气运,邵雍视其为窃取大宝、逆天改命的关键钥匙。”
“皇长孙?”井生心中猛地一跳,一个模糊却令他极度不安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由得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手指不自觉地死死攥紧了粗糙的衣角,掌心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清泉村那些模糊而遥远的童年片段,此刻却如同鬼魅般纷至沓来,紧紧缠绕着他的思绪。
“不错,正是皇长孙。”萧玦的目光骤然变得如炬火般锐利,紧紧锁定井生的双眼,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骨骼,直视灵魂深处,那锐利眼神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无可辩驳的真相力量,“根据秘档所载,邵雍妄图以某种早已失传、被历代视为禁忌的阴邪秘术,将那位尚在??褓中、毫无反抗之力的皇长孙活生生炼制成承载其窃国气运的‘容器’,或是以其蕴含龙相的精纯血脉为引,行某种逆转乾坤、篡夺天命、窃取国运的阴毒之举…那邪术极其残忍,需以婴儿精血为祭,历时七七四十九日,一旦功成,国将不国,天下必将陷入无尽黑暗与浩劫。然而,苍天有眼,其阴谋还未及完全展开,便因其最为信任、倚为臂膀的心腹突然背叛告发而泄露。一场腥风血雨、震惊朝野的宫廷巨变随之猝然爆发…邵雍的党羽被紧急调动的禁军精锐和大内顶尖高手以雷霆之势迅速清剿,他本人也在惨烈的激战中身负致命重伤,最终凭借着一些诡秘莫测的邪术手段和残余死士不顾性命的拼死掩护,才得以狼狈遁走,自此销声匿迹,如同人间蒸发…那场惊天变乱中,无数忠臣义士殉国,宫墙染满鲜血,成为前朝覆灭的悲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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